八月二十一日筆者在上海參加一場國際學術會議，有機會和幾位各國學者代表一同會見了上海市黨委書記陳良宇。陳本身也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因此他不但是上海的頭號人物，也是中國大陸目前的重要領導人之一。在會談中，陳良宇提到了上海目前面臨的幾個重大困難，內容頗有發人深省之處。

首先，在產業轉移問題上，陳良宇表示了深切的擔憂。陳良宇說，上海因為人均年所得已逾六千美元，導致各項生產成本劇增。這就造成了上海市老產業紛紛外移，新產業裹足不前的效應。事實上，據上海的專家朋友告知，上海不動產近來有行無市，嚴重滯銷。上海市的地稅收入因此銳減。難怪陳良宇憂心如焚。據報載，陳曾經在政治局會議中，與溫家寶辯論宏觀調控政策的利弊得失，認為這一政策對上海的傷害很大。看來其來有自。

陳良宇又提到了上海面臨的另一個大問題，那就是人口繼續高速攀升。他指出，上海每年增加約五十萬人口。現在，上海雖然已經改建了大約三千萬平方米的貧民窟，但是仍然有大約一千萬平方米貧民窟的簡陋民居，無法獲得民間開發商或政府經費的支援改建。這些沒有抽水馬桶、沒有煤氣的陋室，已成為上海無法解決的頭疼問題。

更何況，陳良宇表示：上海即將在2010年主辦世博會，屆時上海將迎來七千萬外來訪客，平均每天進出四十萬人。上海要在未來的短短五年內解決他們的衣食住行問題。單單交通一項，就必須完成280公里長的地下鐵。上海市政府、市黨委為此真是頭疼萬分。陳講話時，表情嚴肅，看來不是故意誇大其詞。

這些硬體的建設固然困難，但是相較於軟體建設的困難，還算小事。陳良宇特別指出，如何讓上海市民提升素質，改變他們亂開車、亂吐痰等惡劣的生活習慣，比趕工修建地鐵還要難得多。

筆者認為，陳主動提出了上述軟體建設的問題，可見問題的確已經很嚴重。在SARS期間，中國大陸曾經一度大力宣傳公共衛生的重要性。當時，許多原本髒亂的公廁居然都出現了洗手香皂。但是，隨著SARS威脅的解除，現在大陸的許多城市又恢復了原本的髒亂。馬路上也又出現了很多亂吐痰的人。上海市已經算是很乾淨的地方了；但與臺北、東京或漢城相比，還很落後。

陳在會面時最後還提到了上海文化建設的困難。他指出，日本和韓國的青少年能夠一方面接收西方文化，另方面仍然以本身的固有文化為傲。這是大陸現在要學習、師法的物件。如何建設一個「和而不同」的和諧社會，是上海以及整個中國大陸當前的要務。

陳良宇特別提到了大陸中央政府最近授權上海浦東作為「綜合改革」試驗區的事。按照大陸當局的設想，希望浦東區率先進行政府、市場經濟、社會與企業「四位一體」的綜合改革，以作為全中國大陸未來綜合改革的示範。這是一件深具意義的試驗。如果獲得成功，或許將成為大陸社會整體生活素質提升的開端。

筆者經常出入大陸，深感陳良宇的談話切中時弊。大陸這些年來的物質建設很成功，大家有目共睹。但是，文化層面的建設有限。人民的生活習慣仍然存在著諸多粗野落後的地方。隨地吐痰，只是其中的一端。社會人群的互助精神不夠、一胎化政策造成的下一代驕縱自私的氣息、尤其男孩子的懶惰自大問題，在在都是大陸社會上的重大缺陷。除非大陸的領導人趕緊仿效當年的國府，積極推行新一輪的「新生活運動」，這些問題勢必將大大減損中國的國力與整體的民族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