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頭黃永遷洋樓斥資修復紀錄島鄉移民史血淚斑斑

「相招到番邦，目屎流規港；出外無好趁，無去毋知空；一日過一日，囝仔變大人；批信毋敢寄，心頭掛石枋」，水頭亮麗突兀的粉紅色洋樓下，卻深藏著灰沉悲傷的落番往事，一首「相招到番邦」的番客歌謠，吟唱的是出外人的無奈，離島人的悲哀。

由金門國家公園斥資一千八百萬元修復的黃永遷洋樓，以特色民宿名義委由「水調歌頭」主人顏湘芬經營，在從事文史工作的好友林金榮協助布置下，一樓大廳以「同安渡」、「估俚間」、「九八行」三大主題館，營造「南僑會館」的風情，呈現昔日鄉親落番的艱辛歷程，也讓這幢洋樓民宿，多了一股耐人尋味、流連的內涵。

執著於島鄉紀錄使命，對金門地方文史相當有研究的林金榮一路引領記者，介紹一世紀來金門鄉親穿山越水的打拚心事。

黃永遷、黃永鑿兄弟洋樓，位在水頭聚落核心區的金水小學、得月樓旁邊。是旅居東南亞的僑民黃永遷兄弟於民國二十三年所建，洋樓融合中、西建築風格，採二樓五腳基型式，壁面有許多巴洛克式裝飾，公認是水頭眾多的洋樓、古厝當中最為富麗堂皇的一幢。

「同安渡」裡，空氣中彷彿帶著幾許鹹味，「歡喜船入港，隔瞑就開航；悲傷船入港，阮君出洋人。一位過一位，何時再做堆；眼睛看港水，看君船卜開。相對流目屎，事出無可奈；船到靠番邦，批信緊寄來。君去暗自怨，暝日心焦煩；今日那即款，月缺幾時圓」。同安渡，當年金門鄉親轉往南洋的主要渡船碼頭，悲與喜的場景，不斷在眼前交錯。

該展示館中，陳列「同安渡頭的殘碑」、「早年廈門港」的照片，還有一張民國二十六年十月二十日出刊的「非常時期月刊」，「你怎麼不買救國公債，你願意當亡國奴嗎」？月刊上印著慷慨激昂的字句，而六天後，金門島便淪陷於太陽旗下。

館中也有鄉親被日軍強迫「牽騾馬」、由同安渡頭出海的無奈畫面，另外，一封封附帶僑匯金額的僑信，字字都是血淚，日軍佔據金門前，信封上註明的是「福建省」，日軍登島後，兩岸中斷，就只能由還是租借地的「鼓浪嶼」輾轉而來。

「估俚間」，是地區鄉親前往南洋做粗工的簡陋居所。巨大而乾枯的樹根，配上金門舉人林豪的「口永估俚詩」，讓人震撼，「揮汗汗如水，拭面面如鬼。看看四點餘，洗衣換衣履。躍入龜窩中，醉臥殘花裏」，不宜人居、不知晝夜的簡陋空間，就是落番人僅有的天地，最大的奢侈，竟只有在夢裡追尋？

這裡，有須典當家產田地換得的「大字」(出國護照)，有在異地碼頭討生活的鄉籍工人照，訴說著落番生涯最不堪的一幕。

另一間「九八行」主題館，則紀錄著落番鄉親由工轉商的生命歷程。林金榮指出，當年金門人做苦力存了點錢後，就會改而從事仲介買賣、抽取佣金，一般來說，都是抽取貨物價款的百分之二當佣金，所以稱為「九八行」。

各式錢弊的圖騰、麻六甲的商店街、新加坡牛車水的新洋樓、返金時帶回的舶來品，彰顯的是努力工作、勤儉致富的異地行。「去番邦，雙手兩片薑；回唐山，三斗籠兩皮箱」。出洋前，兩手空空，返鄉時，滿載而歸，只是能夠功成名就的，畢竟少之又少，大多數落番的金門鄉親，終究只能化為歷史史冊裡的一行字，永遠地成為滾滾紅塵的過客，生命地圖的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