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中國需要人文精神和聯邦體制

　　最近幾天在中國大陸的頭條新聞，可能就是山西的黑磚窯虐待民工事件。大批來路不明的「包身工」、童工和智障工，被磚場老闆控制、虐待，過著暗無天日、水深火熱的生活。更重要的是，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四年之久，直到最近因為一位母親向中央領導寫信求救，消息才被披露，並且震驚了整個大陸社會。

又由於爆發這一醜聞的磚場，就設在山西洪洞縣內(京劇︽玉堂春︾中，600年前被冤屈的蘇三的故事，也發生在洪洞縣內)的一個旅遊景點附近，相關主管的地方政府大小單位，就有至少十來個，結果卻沒有任何一個主管官員事先主動發現問題─這其中的官商勾結問題，應該是非常嚴重的了。

兩年前，廣東省內也曾經發生一起孫志鋼案。一名正常的大學生被誣指為無業遊民，抓進了當地的看守所，受到了所內黑白兩道的百般欺凌，至死都沒有看守所內的員警出面干預。

毫無疑問地，這兩個案件都充分暴露了大陸地方官員違法失職的嚴重狀況，也被當地媒體稱為大陸法治史上的奇恥大辱。

問題是，這樣的案件其實並不是單純的「法治」問題。

整肅官箴固然是必要的─不論是過去用虎頭鍘砍貪官腦袋的黑面包公，還是素有「酷吏」之稱的大陸前國務總理朱鎔基，都一向重視嚴懲惡吏，決不手軟。但是，整個社會一再出現這樣的官員與黑道勾結的重大刑案，這就絕不是單單用嚴刑重罰可以消弭的問題。想想看，如果社會上能夠有更多的人願意挺身而出，揭發黑幕，這樣的奴工事件何至於進行了四年才受到社會的批判？

整個社會欠缺人文精神─或許，這才是大陸發生這類事件背後最艱難的問題吧！

其實，很多社會都會有類似的情況─因社會冷漠而形成令人髮指的重大刑案。若干年前，臺灣曾經發生酒客在卡拉ＯＫ包廂強姦服務小妹的事件；而當時正在下班的會計員，居然視而不見，既未搭救，也沒報警。這些年來，諸如此類的社會冷漠事件，也不在少數。只不過，平心而論，這樣的事件在大陸似乎更多，更加令人寒心罷了。究其原因，社會欠缺人文的精神，人民怯懦怕事，公眾只重視表象、不重視實質，應該是主因。

山西磚場老闆用染血的磚頭換得大把的鈔票，就像好萊塢大片︽血鑽石︾中，美女富商手指上的鑽戒一樣，其實都是黑道、奴工用鮮血換來的。這樣的情景，不應該繼續受到世人的容忍。

現今大陸上的媒體對山西黑窯案一片撻伐，但是，如果大陸政府沒能充分利用這一機會，對社會大為進行及時的機會教育；不能有效地鼓舞社會上的人文精神，提振人民糾舉錯誤的勇氣，那麼，可以想見，在這偌大的神州大地上，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孫志鋼冤案」，更多的「奴工慘案」要發生。

另據大陸媒體評論說，山西黑磚窯案還揭露了一個可怕的執法現象：本地執法部門只保護本地人利益。比如當地勞動監察部門、譬如當地員警，在面對不遠萬里趕來的孩子父母時，是無比冷漠的，甚至奉勸他們「應該回河南報案」。以至於河南省警方只有緊急上報公安部，請求其督促山西警方採取解救行動。顯然，執法部門的地方保護主義是廣泛存在的，這不僅大大削弱了整體的執法力度，而且也嚴重損害了執法公平。

這種劃地為限的地方保護現象，其實也是另一個人類社會相當普遍的問題。即便在法治比較進步的美國，保守的德州警察最喜歡在公路上，找紐約客的麻煩。在德國，前東德和西德人民之間的不公正執法問題，也曾經見諸報章。

筆者一向主張：大國如中國者，必須實行聯邦體制。姑且不論中國歷史上的強盛時期，大都要分封建番，遂行地方分權；現今的世界各國，凡是幅員比較廣大的，例如：加拿大、美國、巴西、澳大利亞、印度、德國、過去的蘇聯、現在的俄羅斯，統統都是聯邦制國家。中國何能例外？

想當年，毛澤東也曾經主張「聯省自治」，其精神也還是聯邦制。

現在，大陸的地方權限少，中央的權限大，但是，如果能夠在提升全國公務員素質，提升全社會法治精神與人文精神的同時，逐步建立地方負責的地方分權制度，那麼很多其他大國的聯邦體制下的法律規章，都將很容易的被中國引入、修改，並且加以利用。這就有點像當年的明治維新仿效英國的君主立憲一樣，讓日本很快建立起一套比較可行的憲政體制。或許在中國和平崛起的過程中，這樣的思辨也有其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