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瞭望》古崗那一幢「海龍蛙人」進駐的大洋樓

古崗董允耀洋樓的建築氣勢宏偉,裝飾語彙多樣精彩,為金門中西合璧式洋樓建築的代表作之一。 (李金生攝)
特約主筆:李金生
坐落於古崗村雙峰巖宮下方,建築氣勢壯觀宏偉,輕易抓住遊人居高臨下目光的董允耀洋樓,是一幢有著精彩故事的典型僑匯建築。在金門百餘棟現存的中西合璧式洋樓中,有它具有時代意義的保存價值。
2015年公告指定為縣定古蹟的董允耀洋樓,建築型式是三塌壽的番仔樓,一樓正面有迴向空間,屋頂為因應金門早年多雨氣候的「龜型」二導水,是早期金門洋樓的代表作之一。
董允耀(1880-1945)原在古崗賣豆腐,日子拮据難過,10餘歲時隨鄉人遠赴印尼泗水做小工,積攢本錢後改做「辣椒粒」生意,賤買貴賣賺取差價,後來再與人合夥經營船行和商號,同時也合股投資銀行,因此累積可觀財富。
1932年,董允耀匯款回鄉興建大樓,建材均自廈門、漳州一帶買來,並採用南洋建築師的設計圖,再聘請本地工匠按圖施工。期間董氏也曾專程返鄉勘查進度,並宴請家鄉親友,受到熱烈歡迎,允為當年地方盛事。
1949年國軍轉進金門,這幢洋樓曾陸續做為工兵、砲兵營和海龍成功隊部。其中,全年穿著紅短褲的蛙人還曾在洋樓外的空地挖掘大沙坑,用作「蛙人操」訓練之用,直到後來移駐溪邊基地,吸引村人圍觀的操演才從古崗消失,但往事仍為老一輩記得不忘。
當時,洋樓門口站有雙哨衛兵,嚴禁民眾和閒雜人等進出,至今建築立面仍可見海龍蛙人的浮雕,見證一段「軍民一家」的大時代歷史。當年軍需和民生物資十分匱乏,工兵還曾拆除樓上的門窗,用作碉堡建築之用,有的還當作柴火燒掉,對大洋樓造成一些破壞。
這幢在國軍撤離之後,也曾短暫租給縣農會加工廠做為「冬菜」醃製場所,金門酒廠也曾租借囤放高粱的洋樓在早年金門海氛不靖,海賊「強摃仔」經常登岸劫掠的年代,也有一些防禦的機能設施,包括大門入口處左、右各有一條石樁,用以橫放大杉木,做為洋樓的第一道防線。再來就是大門和後門都加裝一道「輪錢門」,這種在地面有一道凹槽,二扇厚重木門下各有二具木輪,可以左右推拉的大木門,也可見於水頭鄭氏洋樓、蔡開盛古厝和黃廷參古厝,目的都在強化洋樓防盜功能。
另二樓外廊和樓梯口旁也有數眼「銃孔」對準樓下進出口處;二樓的窗戶還有全罩式的大鐵板,可以抵擋子彈攻擊外,也可作為防颱之用。若第一、二道防線均遭「強摃仔」突破,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間還有一道可推拉的鐵捲門,拒止盜匪繼續往樓上流竄,這在金門的洋樓防禦設施中,算是比較特殊少見。但在兩岸對峙期間,這幢洋樓曾遭砲火擊中4、5次,留下一些歷史的傷痕。
筆者在2002年走訪這幢洋樓,與當年高齡72歲的保管人董振圖有深度訪談,聽他娓娓道來大伯父董允耀和建築往事,相關內容收錄於2004年由金門縣文化局出版,李炷烽縣長題寫書名的《金門歷史建築的故事》一書中。
2015年2月,董允耀洋樓公告指定為縣定古蹟,理由是具歷史、文化、藝術價值和表現地方營造技術流派特色,以及具稀少性,不易再現。2020年,旅居台北的所有權人董賽姍偕海外胞弟董倫威將洋樓贈與金門縣,希望未來獲得更好的維護和利用。
如今,這幢走過連天烽火的大洋樓,在2022年4月由金門縣文化局與文資局斥資新台幣4,500萬元展開修復,預計2024年12月底完工,未來將先規畫做為國際藝術家進駐基地,行銷金門的建築與人文之美。
曉風常伴殘月共語,古崗湖畔好景無限。在過去90多年歲月裡,百戰雄師穿梭出入,也曾攬月獨自憔悴的大洋樓,在重抹妝顏再現風華後,將配合地方觀光迎來遊人。它的前世今生值得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