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戒嚴遺毒金馬人心才能解嚴
──「戰地36﹕金馬解嚴十八周年文化論壇」眾聲喧譁之後
「排雷之外,金馬也要排除戒嚴軍管遺毒」,「重建金馬共同記憶,戒嚴史編入鄉土教材」,「官民共同成立金馬戒嚴軍管真相調查委員會,向聯合國申請人權迫害補償」,「促請政府訂定十一月七日為金馬解嚴紀念日」,「建國一百年紀念活動,應納入金馬戒嚴史特展」……。
這些聲音,出現在二○一○年十一月七日上午,金門鄉土文化建設促進會等民間團體在金城鎮公所主辦的「戰地36:金馬解嚴十八周年文化論壇」;三十多位與會者,有戒嚴時期的民主運動人士、民意代表、高齡役男、教師、文史學者、媒體人、台灣人,也有軍官、警官,甚至具調查情治系統背景的政風人員,無論過去的身分多麼特殊、敏感,在解嚴十八周年後齊聚一堂,為久病的金門社會看診、「排毒」。完全站在金門利益,思索金門出路,這是一次跨黨派、宗親、地域、身分,多麼可貴的「解嚴大和解」文化論壇,在民主熱情、民間活力逐漸消退的當今金門社會,再讓我們聽見久已不再的反省聲音,看到前進的動力。
「金馬解除戒嚴了,金馬人心解嚴了?」解嚴十八周年文化論壇中的另一種聲音,教師出身,當年以選戰衝撞軍管體制的楊成家,提出他的潛在觀察,「直到今天兩岸的社會、人心,仍有很多受到戒嚴文化的傷害,應該去研究怎樣排除戒嚴文化的遺毒,減低對未來中國人命運的影響」;在戒嚴時期過路金門作文史調查,一只膠捲硬被尚義軍用機場安檢人員抽出、銷毀的現任金門大學人文學院院長江柏煒論金馬戒嚴史時,也提出必須反省反思的宏觀之見,「在確保台灣的民主價值上,金門是一個起點,不論是關於民主、人權上,或是對於人權、民主的壓抑與戰地史的共同經驗進行連結比對,甚至思考如何把金門的特殊的戰地史放到世界史的角度來講,成為人類重要的經驗」。
打破世界紀錄,長期戒嚴、軍管四十三年歷史的金馬社會,體制所造成的傷害或許可以原諒,但那一段歷史不能遺忘,殘留島民心中的「遺毒」也得排除,才可能邁向一個健康有活力的島嶼社會。
那麼,戒嚴、軍管留下了那些「遺毒」?它在於人心。在此,我們以金馬解嚴前後的兩篇文章提出比對。
其一,一九九○年十月十四日的台北《聯合報》刊出一篇署名「金馬人」的讀者投書,標題為〈金馬是戰地,必須要戒嚴〉,內容在於駁斥旅美學者丘宏達主張的「金馬前線並無繼續戒嚴的必要」,丘教授認為「阻擋中共對金馬用兵最好的辦法是大量吸收外人及華僑到金馬投資,藉以牽引外力干涉中共的軍事行動」;投書報端的「金馬人」看法則是,「戰地政務不是金馬鄉親的枷鎖,反而是導致軍人自認為必須照顧百姓、建設地方的情感枷鎖」。
我們無法查證當年投書《聯合報》的「金馬人」身分虛實,但不容否認,即使在解嚴十八年後的今天,仍有不少金馬人還活在十萬大軍下創造消費力的戰地政務「被保護」、「被哺育」的思維中,以致人心上遲遲未能放手、放下,迎接當家作主的時代。
其二,軍人出身,歷軍派、官派、民選縣長洗禮,也跨過金馬與大陸小三通的陳水在,二○○一年卸任縣長前,出過一本書《金門解嚴前後》,寫過一篇文章〈金門的主張│金門解嚴前後的心路歷程〉,勇於對自身與島嶼處境作出內省,他說解嚴後的金門有一些許改變,已然脫離「白色恐怖」的日子,可以享受「心靈和行動」的自由,但在「自由」的熱度退燒、「搶觀光錢」的熱潮消退後,大家才開始思索「永續經營發展金門」的嚴肅課題,陳水在坦言「很遺憾我的『改變金門定位』主張已經八年了,還不能看到改變,這是我的遺憾,也是金門人的遺憾,我們希望『遺憾』儘早終結」。
解嚴前後,主政金門超過十年,作出很多大建設,包括奠下今日金酒發展的局面,陳水在為何還「遺憾」不能「改變金門定位」?因為他面臨了如同投書報紙〈金馬是戰地,必須要戒嚴〉的一群在人心上仍然處在「戒嚴狀態」的「金馬人」。
「戰地36:金馬解嚴十八周年文化論壇」眾聲喧譁之後,我們必須痛省,惟有排除戒嚴「遺毒」,金馬人心才能完全「解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