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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想四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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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我們不要對孩子失去希望,因為孩子同樣也會為我們的人生帶來希望。」

在一堂身心障礙家長協會的演講會上,身為唐氏症兒的父親語重心長的說出這段話。

對於身心障礙兒來說,終其一生,有很大的機率是不可能和正常人一般過著正常、順遂的生活。許多父母們擔心自個百年之後,孩子該怎麼辦?託付給其他家人或教養機構可能是不得不的選擇,但,這對孩子真的合適嗎?許多身心障礙兒父母告訴我們,他們的生命因為有了折翼天使而更豐滿,或許不假,但箇中的艱辛卻不足為外人道。

很多時候,我會因為家裡有位身心障礙兒而汗顏,當老婆大人決定為兒子申請殘障手冊時,我的腦裡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這意謂著孩子不同人生的開端,上帝或許可以考驗我們,但何苦開這麼一個殘忍的玩笑。

再多的吶喊也喚不回一個正常的孩子。我如常人一般,從怨天尤人到默然接受。從悲觀面看,孩子終其一生只能依附他人、很難自力更生;從樂觀面想,天底下多得是身心障礙者成功新生的例子,只要我們學會往前看。找了許多書、看了無數的案例,得到一個結論:凡事皆有可能,只要不辭萬難;狀況再嚴重的孩子都能找得到生命的出口,面向自己的藍天。

孩子的天空在那裡?我還在追尋,在此之前,得教會孩子基本的生活自理及常規禮儀;但偏就是最以為簡單不過的事,對孩子卻是道難越的門檻。我們不敢期待孩子「懂」,只期望他「會」;「會」或許只具短期效益,卻能保證生活的順遂。曾幾何時,我們對孩子的要求就只剩下「生活順遂」而已,彷彿終我們一生企求的只是孩子的一張平安符,何其微弱、卑微,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彷彿有些懂那位唐氏兒父親的心情,不管孩子的智能停留在那個年齡,父母親一輩子都得為孩子擔著心。擔心就是一種牽掛,紅塵俗世裡,我們總有很多事情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我時刻提醒自己,愛是甜蜜的擔負,做父母的能做的,只是給他希望、給他機會,當我們不得不撒手時,孩子會不會過得好已經顧不上了,但至少,我們該確認他正往一條接近目標的路上走,不管還要走多遠、多久。

忽然想起遠東科技大學教授趙嗣強對失憶畫家陳姿蓉的評價:

她是折翼的天使,無法展翅飛翔,但可以在彩虹的雲端找回天堂的路……。

曖昧

清麗可人的小學妹同我說,她有了新戀人,新戀人是個「她」。

乍聽時難掩驚訝,隨即回過神來;二十一世紀了,似乎也不該如此大驚小怪,人有愛和被愛的自由,選擇性別和選擇誰一樣,都應該得到充分的尊重。但我知道小學妹身在傳統的公教家庭,家人會同意嗎?

「不敢說!」小學妹靦腆著,「其實我自己也不確定到底算不算愛,只是覺得心裡多了一分牽掛,隨著她笑、跟著她哭,看不到她時,心裡就有一股酸楚的刺痛,這是愛嗎?」

症狀大致不差,但是否適用於同性,就不得而知了。那她的反應呢?

「我不確定。」小學妹哀怨的說,「不是說愛情是用感覺的嗎?說得清楚嗎?其實我也很害怕自己的感覺會不會出錯,我應該懷抱希望嗎?人家說,純粹的希望和絕望都是病態,或許我應該更理智一點,不要讓自己陷入莫名的漩渦。」

那就是曖昧策略了吧!我沒有說出口,畢竟真要搞曖昧也並不容易,尤其在情感世界裡,一粒小砂子就能牽動一片大漣漪,更何況是語焉不詳的曖昧關係呢?

猶記得當年我也曾有過一位投契的女性朋友。她把我當愛人看,我卻佷難肯定自己的情感。就這樣拖了兩年,當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要求我清楚表態的時候,我竟無語。我了解自己對她造成的傷害,更對自己的搖擺深惡痛絕,很長一段時間我不願、更不敢再談感情。但最終我還是結婚了,為何選擇、憑什麼選擇,都不記得了,只覺得是時候了,就該做當做的事。至今我依然找不出當初拒絕她的理由,是因為自己把事情想複雜了?還是不夠忠於自己?很難有確切的答案,或許正是曖昧惹的禍。

送走了小學妹,似乎有更多話要說。打開MSN,留則訊息給她,螢幕上抖然的跳著:

「我不保證以下的建議對妳有用,因為我不是妳。

與其信賴自己純粹的感覺,倒不如加點變數佐料,看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愛情的視覺不是靠眼睛,而是心靈。交流才有愛、理解才見情。與其瞎猜,不如說明白;當然,愛情很難說明白,但沒有那份「執子之手」的牽動,又如何能一生相託?至少先確定彼此都願意吧!」

隔了許久,小學妹才回道,「我懂!」我沒說的是,這真的…不好懂……。

詩般的生活

在明如鏡,清如水的秋天裡, 我應當是快樂的。-張愛玲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繁華如夢,又可以甜美如詩。繁華是形體,如詩是心靈。想過繁華的日子,通常有錢就行;想要如詩的生活,心境上恐怕得先有些修為才能達到吧!

我們寄望如詩的生活,卻又不免和拉扯著如錦的人生。

報載,一群大學生發起了「野草莓學運」,以靜坐的方式訴求政府要為警察於集會遊行時執法過當道歉,並籲請修訂集會遊行法,將原有核准制改為報備制,落實憲法保障的基本人權。初聞學生們的訴求時,心眼洞開。不容易啊,被稱為「草莓族」的e世代們,終於有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表現。在當前「物慾橫流、輾轉溝壑;選票來不及制裁、輿論叮不動牛角」的時代裡,的確該有一股清流引領政客們往對的路上走,我對這群冒著風雨、不畏期中考的靜坐學生表示感佩,更希望自己夠年輕可以成為其中的一群。

但,之後的演變卻有些令人傻眼。學生們在網路上發起了資源募集,睡袋、食物當然不可少,但當中居然也出現了大型液晶電視、筆記型電腦,以及無線網卡。我寧可這樣相信這些e世代的裝備也是靜坐訴求所需的,但果真如此嗎?學生們以打發時間或野餐露營的心態,真能打動平民百姓,甚或廟堂上的大人物們嗎?我漸漸的感到不安,且懷疑學生們的訴求經由正當管道,難道就達不到嗎?其間有沒人嚮往著學運前輩們如錦的政治際遇,又有沒有人只是把廣大的學生群眾當成滿足自己政治慾望的踏腳石?我眼裡看到了如詩般、苦難的孩子,腦子裡想的卻是繁華似錦的生活。我對自己卑劣的思想感到羞愧,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

我想,純真的歲月,就該做純真的事,「價值」永遠該比「價錢」重。我多希望這是一個想什麼、就做什麼,勿需花心思去揣測、判斷;我們永遠可以相信人們說的、做的,都出自於真誠的動機與心靈,縱使走偏了、做錯了,也活該承受道德、刑罰的枷鎖,勿庸去扯一些不相干的意識偏見,強說誰打壓誰、迫害誰。

「你一定是個傻子。」當我提出以上的想法時,朋友如是回我。我當時想的是,做個傻子多好,傻子可以有詩般的生活……。

協奏曲

投入公職已逾半載,幹的雖然都是與之前大同小異的工作,但心態上究竟還是有些不同。

考上公職可能真的很不容易,但真的投入公門,又覺得似乎也不算什麼。該工作的時候工作,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偶爾有些意料之外的應酬,自己不喜歡、老婆擺臭臉,但,似乎這就生活。

日子該過得更有滋味吧?看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大,自己所有一切的奮鬥,不都寄託在他們身上嗎?老婆怨我陪孩子的時間太少,自己也心有同感,但擠壓出來的時間要留給讀書(不知道誰規定的,考試是公務員永無止境的宿命)、寫作,還有擋也擋不了的冥想,面對從來不曾按表操課的孩子,心裡盤旋著,該怎麼做才能皆大歡喜?也或許,人生本就存在不完美吧!

打開窗戶,冷洌的空氣襲來,桌上攤著苦澀的教科書,孩子甜膩的呼喚穿門而來,滿室縈迴著醉人的輕音樂;我嘗想著,自己是否活在天堂與地獄之間,不時的拉扯著,該往那裡走?

那裡走,不是重點,重點是怎樣走才能無憾,或少一點遺憾。一直知道自己是個懶散的人,沒有壓力絕對創造不了奇蹟。我更知道,生命裡有許多欲想的事;看到他人成功會羨慕,覓得逸品會衝動,見著美女也難忍綺麗的幻想。這就是我,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我。不希望出類拔萃的我,卻也難以安於無名。

選擇,一直左右著心情與情境;矛盾,卻是半生不變的解答。

那日意外的遇見許久不見的朋友。他與我有很多相同的際遇;同樣的初中、高中,同樣的新兵中心,同樣在小巷的公寓裡度過一次次甩撲克的寂寥午後。十五年後,我們又回到了當初逃離的原點,對談著,「早知如此,費那麼大的勁幹嘛?」

是啊,太費勁了。要站穩目前的位子似乎勿需花那麼長的光陰、費那麼大的氣力。看畢業那年就「找對」路的同儕們,不都已是顧盼風發的天之驕子?過程不重要,結果才王道?我想起了余秋雨先生的話:

「堂皇轉眼凋零,喧騰是短命的別名。」

在流光溢彩的日子裡,生命被鑄上了難忘的印記。回到校園角落裡哈煙、暢言未來的那年,復又轉景到在辦公室裡安穩寫作的此刻。選擇、失望、傾注、驚奇、矛盾、拉扯。人生恰是一章耳熟的協奏曲,總是聽得清楚,卻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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