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叫朱美女
施工那段期間,我媽暫住阿肥嬸家,美琦則陪我住在「懶得找店」樓上,那裡原本是一間堆放貨物的倉庫,經過打掃勉強還可以住人。適逢夏天,泥造的房間又悶又熱也不透風,熱氣從四週八方竄來,逼得我們汗水直流,逼得兩人只能穿一條底褲和一件可以讓自己激禿的背心躺在發燙的床墊上,一邊埋怨天氣一邊聊個沒完。有時熱到實在無法入睡,猜個拳,誰輸誰就的摸黑下樓提一大桶冰塊上來,然後又叫又笑地往自己身體上塗抹,風扇吹過來時,冰塊隨著風速沁涼地穿透肌膚,兩人方才慢慢睡著……。
房子完工後,我媽費盡心思把家佈置的美輪美奐,還託人從大陸買了幾幅畫回來,不過她大都掛反了。坦白說,家裡變成這樣我也沒特別感覺,反正住久了還不是一樣。倒是我媽有事沒事就愛邀人來家裡坐,再用如同博物館導覽員般的熱忱地向人介紹每個空間的裝潢和擺設。我也搞不懂,她費盡心力建構這樣一個漂亮的家,到底是想讓自己住得舒服還是想拿來炫燿的?總之,她對她現在的人生滿意的不得了,過去種種的不幸都和她一筆勾銷了。
她把平常那個我最愛坐的石階給打掉了,害我每次都要搬一把矮凳出來才能坐在外頭思考。這一天,我目視前方,初冬的陽光就這麼從空中落在廣場上,耀眼極了,那種感覺就像無數個希望在我眼前不停飛舞,飛舞。緊接著我看到一隻小麻雀在地上踱步琢食,好奇的野貓突然迎向前去,牠嚇的擊翅飛離,就在那一刻我決定了,我決定「離家出走」。
你知道嗎?當下這種「開竅」的感覺,普天之下也只有牛頓最能夠理解,只可惜掌管我腦中物理科學的那條神經多年前被撞斷了,否則保證可以搞出一個「逃跑引力」或什麼定律來的。
隔天,我約了一干死黨吃飯,我告訴她們:「我要離家出走。」美琦說:「妳要學妳老媽嗎?」佳琪說:「可妳老媽有男人靠,妳有嗎?」「我沒有,但我有洪小茹。」蔡安娜問:「妳身上還有錢嗎?」「沒有,一毛也沒有。」「那這幾年賺的錢花去哪兒?」「和我爸吃掉了。」小竹說:「那妳憑什麼去?」「憑我這一身的肥肉和膽識。」大家一聽全笑了出來。「白痴喔,那妳要住哪裡?」GIGI慢吞吞地問。「先住我妹那裡,」「那妳想找什麼工作?」「我不知道啦!」「不知道你去個屁啊?」美琦說。「唉喲,不要再逼我啦,我找妳們來是想跟大家辭行,不是來聽訓的。」「我看,妳乾脆在美琦店門口賣蚵仔麵線,在金門締造一個阿宗傳奇,對了,妳可以叫阿豬麵線…」佳琪說。「我不要,我要出去闖一翻天地,」「換一句新詞吧,這幾年我們早聽膩了。」小竹說。「算了,燕雀哪知鴻鵠之志?」美琦拍著桌面輕蔑地笑了幾聲:「小豬說我們是燕雀,媽呀,笑死我了,蔡安娜妳把廈門的樓房隨便賣一間算了,給她一點錢去換顆腦袋。」最後好像美琦又問了一句妳身上真的沒錢嗎?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