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叫朱美女
哎呀,丟死人了,講到初戀,我有點不好意思了。回味起來,初戀如同沾著細白砂糖的檸檬片,咬一口,甜,再咬一口,酸,整片吃進嘴裡則是酸中帶甜。
我暗戀花生學長兩年,始終不敢對他表白,那也無關緊要,因為我覺得「暗戀」是所有愛情形式裡最美自主權也最大的一種。沒跟他表露心機,他就無法了解我對他的愛慕是多麼的波濤洶湧。不讓他了解波濤洶湧的愛慕就算了,我還裝做樂於分享他和情人的一切,故做大方幫他出主意。天可憐見,我心在滴血。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花生學長在畢業典禮那天送我的那份禮物,唯一的一份禮物。那是一張用紅色粉彩紙剪成心形狀貼上一枚一元硬幣,再用毛筆寫上「一元復始」的卡片和一張他在太武山「毋忘在莒」前站得直挺挺的相片。收到這份禮物時,我的耳朵開始發燙,心跳開始加速,整個人快暈過去了,真是太有創意了,太有才華了。後來,我把這張卡片裱框擺在書桌上,把護貝的照片藏在書包裡,每天都要看幾眼才睡得著,有時還會偷吻幾下,當時,這份禮物的價值遠遠抵過一枚蒂芬妮鑽戒。
很不幸地,有一回我媽媽偷翻我的書包發現了這張照片,她瞪大眼珠子問我:「這隻猴子是誰?」老天,他竟然說他是猴子。「我撿到的,明天要拿去學校還人家,」未等我將話說完,她把照片翻到背後,我心想,完了,因為後頭寫著:「美女學妹,臨行匆匆,思念濃濃。」的字句,她看了我一眼,表情像抓到證據般得意地問道:「妳給我說,這個人是不是妳男朋友?」我忘了我是怎麼回答的,只記得我好像又撒了一個謊激怒了她,她把白天照顧我爸爸的情緒轉到我頭上,藉故拿起棍子又胡亂打了我幾下。
我媽媽動不動就愛打我,所以我的十七歲一點也不寂寞,熱鬧的很,鞭子劈哩啪啦打在我身上,就像大年初一的鞭炮劈哩啪啦宣告歡天喜地的節慶。
一直到我上高三花生學長考上大學後,我們就不再聯絡,長達三年的暗戀也宣告結束了。巧的是,去年我返鄉,在慈湖岸邊發現他的蹤影,我坐在車內隔著透明玻璃靜靜凝視著他,十多年不見,再次重逢,他變得又黑又胖,髮際線也分錯邊,分到頭頂上去了,看著被歲月改變儀態的他,我猛然才發現原來青春是那麼的短暫。
當時我沒有勇氣打開車門去跟他問聲好,我只淡淡跟洪小茹說:「前面那個人是我高中暗戀三年的學長,妳看他像不像木村拓哉?」她望了幾眼,用不屑的口吻道:「妳當時是不是摔壞腦子了?木村拓哉我還木村倒頭栽咧。」說完,未經我同意便把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