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如果她不照顧我,我現在絕不會跟妳逛陽明山。」
「她給你喝豆腐腦、豆汁兒,吃豆腐。石居華真像一個護士。」余敏停頓一下:「你離開石寨港,未免太無情了。李彥,你將來會懊悔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演員是瘋子,觀眾是傻子。余敏,妳太入戲了,妳真傻!」
她咯咯地笑起來。
余敏的話,給我帶來了痛苦與不安。我做夢也想不到遇到童館長,倉促地到了基隆;我懊悔不應該給菊花寫信,若是我給她惹出政治麻煩,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既然共產黨是中國人民的救星,他們不會像我劇本上所寫的,誣指菊花是反革命份子吧。
春節放假期間,余敏帶我遊覽了烏來、碧潭和圓山動物園。她早在兩年前便跟著父親來了台北。她父親在遠洋貨輪當船長,目前停泊德國漢堡港。她邀我去家裡,我堅持返回宜蘭。
「妳媽呢?」我問他。
「抗戰時期換腎結核過世了。」
「妳爸沒續絃?」
「高不成,低不就;最重要的關鍵,就是耽心我落在繼母手上,受苦。」
初一,我首先去基隆給安校長、童館長拜年。童館長的妻兒因入台證過期,無法來台,已經返回故鄉。他牢騷滿腹,像我說出他的心意:他準備有關航海的業務知識,考取海員執照,離開這個地方。他也勸我走這條路。
「安校長跟各船業老闆熟悉,如果考取執照,上船是沒啥問題的。」童老師像我亮出底牌,我的心開始蠕動。接著,他說:「我瞭解你想念石寨那個賣豆腐的閨女。台灣不准跟大陸通信,將來上了海輪,海外的重要港口都有辦事處,咱們可以用外國地址通信,也可以匯錢回去。」
臨走,童館長囑咐我:此事千萬別洩露出去,否則你落得偷雞不著蝕把米;說不定會被按上政治犯的罪名。
春節假期過後,開始上班,羅茵新官上任,決定排演一齣古裝歷史劇。她把一冊舊得發霉的劇本,從皮包中取出,傳遞到我的手上。封面早已撕掉,不知作者是誰?從劇中主要人物來看,確定是南宋詩人陸放翁和表妹唐蕙仙的愛情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