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為了爭取觀眾,我淡化了八國聯軍侵華的戲,著重賽金花的妓女生涯。丁紅是蘇州人,跟賽金花同鄉,漂亮、大方,風騷,浪漫,一口的吳儂軟語,顛倒天下眾生。這部影片比《小鳳仙豔史》更加賣座。香港的左派報紙,對此片恨入骨髓,香港《文匯報》評論文章說:毛澤東同志在〈從廣大人民群眾的觀點〉一文中,提出了辨別香花和毒草的六條政治標準,其中最重要的兩條是社會主義道路、黨的領導。《賽金花》電影故事片頹廢墮落、宣揚資產階級的腐朽生活方式,追求享樂主義,感官刺激,它嚴重地違背了馬克思主義文藝基本原理。……我看了這段文章,捂嘴偷笑。作者的批評有理,而且對症下藥。可是這位作者忘記自己的身分,我是台灣文藝工作者,「鐵路的巡警,你管不了這一段」,等到你們解放台灣之後再批評吧!
丁紅在香港紅遍半片天,卲氏影業公司託何暢轉達,聘請丁紅為基本演員,並提出工資、住房等優厚條件,這是讓何暢最喜出望外的事。但是丁紅卻不為所動。何暢尚在香港拍片,他寫信催我親自去說服丁紅,否則耽擱遲誤,懊悔也來不及了。
那晚,我和余敏去丁紅家作客,談起此事,丁紅淡然一笑。她批評去香港拍電影是「有奶便是娘」的病態心理。她說二十多年前,她和查察是在戰火紛飛兵荒馬亂中抵達台灣的。沒有人驅迫他們來此,他們是心甘情願懷抱著僥倖心理來台。如今住了二十多年,拍拍屁股就走,這像什麼話?
「台灣對妳有啥好?」我激動地說:「以莫須有罪名,處決了妳的丈夫;因為妳出了名,就把妳關進監獄,我看妳未免有點傻吧?」
「我比你聰明。」她輕聲說。
客廳揚起一陣輕鬆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