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
五月二十六日星期二,一早還在台北的紛紛攘攘,午時在松山機場,劃好位子升了艙等,排隊託運了行李,前面一位婦人正在跟託運人員理論,其實不關她的事,別人行李過重,她說可以將重量移轉給她。
「那就要請妳在上面簽名喔,但是如果行李有問題,到時候是會找妳」。
婦人直嚷被威脅了,前面一位老奶奶皺了下眉頭正要發作,連這點常識也不懂嗎?出入被寄放行李原本就是件需提防的事,婦人最後作罷,老奶奶得以順利託運行李,從皮夾中拿了二千塊台幣塞給一旁的司機,司機推了一下也就沒再推辭,婉轉的收進胸前口袋,才剛藏好我也託運好了行李。
手袋裡只有一本「小團圓」,是四月初和明明去逛誠品時順手買的,封面是一團牡丹花,確實是中國人花開富貴慶團圓的象徵,濃豔的,不是張愛玲,張愛玲在我心裡是孔雀綠的,淡漠的。一路我走進貴賓室,靜謐,我泡了杯茶,茶包沉甸甸的直入熱水裡,旋起的熱煙是一場時空交錯,寫著自傲的文章,發呆,偶爾抬頭看牆面的新聞,新聞人物張大著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是我坐得太遠,遠得有那麼不相干,寫了半面文字,時間也差不多了,走出貴賓室準備出關登機,一些人們在交換名片,忠肝義膽似的。
我走上機艙的位子,前座靠窗,其實不愛窗戶的刺光,將一切太寫實的呈現,感覺到飛機起降,回金門對我來說是一趟犧牲片刻舒爽的旅程,頭脹腦晃的,一直默念時間快過去,總是見到那片土黃的大地慢慢逼近,精神線才慢慢放鬆了起來,我總是在下機艙的那一刻嘴角忍俊不住上揚起來,我要開始寫詩,為了我人在金門這一件事慶賀。
他騎著機車轟轟的到了出口,行李第一件就跑出來了,我神情飄逸的走出去,一個城市是一個女人的樣子,雖然老舊的機車是有點煞風景,但她相信美麗的女人就算戴著個俗氣的安全帽也還是明麗動人,風迎面吹來,金門的孩子,從來就不怕曬,青春沿路叫囂,我用外套輕輕罩著他,怕他因為載著我並且為我擋著風而著涼,一日裡,台北金門二樣心情。
回到家,屋裡暗暗的沒有吸收到屋外的陽光,不似台北哪裡都亮堂堂的,暗暗的,冰涼沉靜,我明白我的心不再浮躁,什麼事都還沒做呢,只是光著腳丫踩到屋裡的地面磁磚上,彷彿明鏡映照出原來的我,也許是工作的事有點煩雜,即使離開當地,電話仍滋擾著我,我忽的想起有一晚他到士林福國路去,兩人在日式小店吃著關東煮與壽司小點,街外車潮來來往往,心卻澄靜透明,大概情境與此時雷同,但和式的湯頭卻流過一絲溫暖,遊子也歸來。
看著明明開始屋裡屋外忙了起來,今天已經一百分了,就好像人生至此,夫復何求一般,回到金門,只要可以看見屋外陽光,屋裡寧靜,可親的媽媽為妳忙進忙出,倦鳥歸巢的代價也都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