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每條大街小巷,
每個人的嘴裡,
見面第一句話,
就說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
我在朦朧中,彷彿看見菊花穿著柳條布棉襖,從遠處向我跑過來,嘴裡正唱著這支勝利後的流行歌曲。歲月如矢,而今我已滿鬢白髮,怎不黯然神傷?
轉過臉,發現余敏正用紙巾低頭拭淚。
歌廳的人擠得水洩不通,何暢的生意賺錢,他已經成了精明幹練的商人,過去為藝術而奮鬥的理想,早已煙消雲散,他過得愉快、忙碌而充實。何暢請我夫婦吃飯,他對台灣社會分析非常透澈。在賺錢第一的原則下,「士、農、工、商」的傳統倒轉過來,台灣變成「商、工、農、士」的社會。紅頂商人受人尊敬,作家藝術家學者專家,變成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
何暢是一個飲水思源的知識份子,他的歌廳迄今依舊掛著「陽泰歌廳」的招牌,就是為了紀念當年提攜他的陽泰影業公司總經理鍾岳。他激動地說:「鍾總為台灣電影事業出錢出力、流血流汗,他辛苦大半輩子。他削髮為僧,有誰會想到他,感激他,或是寫一篇歌頌他的文章?」
丁紅插嘴說:「恐怕記得鍾老的人已經不多了。寫了也沒處發表,發表了也毫無作用。」
何暢在餐敘中談起,他計畫在歌廳節目中,每場增添一個「舞台小品」,類似目前大陸上最受觀眾歡迎的「電視小品」。在短暫一刻鐘內,不需佈景,兩三個著名的資深演員,從一個生活側面反映社會矛盾,構成一個獨立完整的小戲。劇本短小精幹,有衝突性,亦莊亦諧,表現台灣文化特色。何暢想邀約鮑剛和我為他提供「舞台小品」劇本。
我猶豫片刻,直率地說:「你的構想非常好,目前電視有些短劇不堪入目,演員打情罵俏,滿嘴黃腔。如果推出這種小品劇,確為藝壇帶來希望的曙光。不過,最好你再去挖掘一些有才華的劇作家,幫助寫稿,因為寫這種東西非常困難,非有經驗的大手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