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部舊電視說起
月初,家裡那部大電視終於宣告「壽終正寢」了。老電視果然很「耐看」,算算距今已逾十四年了!雖然當年花了好些萬買的,但於今已是舊機型連賣新電視的電器行都沒意願回收只能送資源回收:「我先把它抬到一樓樓梯間,有看到阿婆再請她來搬走。」老爺說。阿婆是一位在附近以資源回收維生獨力撫養智障女的老人家。
「老爺,我們自己把它送去資源回收場,聽說還可以換兩百元哩!」兩百元可以買斤老爺和兒子愛吃的大蝦子,況且資源回收場離家並不遠,我興沖沖的和老爺說著。「還是送給阿婆吧!我們雖沒富裕到不把兩百塊當錢看,但我們少了這兩百塊還是照樣過得很好;可是阿婆一整天撿紙箱、拾瓶罐不見得賺得到兩百塊,尤其現在經濟不景氣作回收的人似乎多了,我們何必『與人爭利』呢?妳給阿婆一部舊電視比拿錢幫助她更好,至少她會感到尊嚴些!」老爺說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作資源分類回收不僅是節能還有助環保,但有一部分人並不是基於環保而是看在「利」字上,不但收自家的還到處去收(搜)集拿去賣錢,但他們生活無虞並非需靠此維生,純粹是基於「加減貼補」。我們不能批評他們不對,畢竟他們也同樣付出了勞力,但相對的,因為這些人的加入「分食」,使得真正需要仰賴靠此維生的「族群」(弱勢)們謀生更不易了。
老爺一番話對我來說重開了一扇窗!前陣子友人阿馨在電話裡和我分享他帶著讀小五的兒子小傑將收(搜)集了許多天的瓶罐、報紙送去資源回收場賣,賣得了七十多元到麥當勞吃了一份「快樂兒童餐」,小傑說那份兒童餐特別好吃。阿馨說這給孩子一個很不錯的體驗機會和教育:「這樣可以讓孩子知道賺錢不容易,培養孩子不亂花錢的習慣;現在他知道資源回收可以有錢賺,經過社區的垃圾集中區都會搶在撿紙阿公之前過去看一下有沒有什麼可以撿的………」。
原本我也認同阿馨的觀點,也想過找機會讓安安邦邦去「體驗」看看,那時跟老爺說了他不置可否,而今,我修正了一下;有機會我得告訴阿馨:這樣的體驗讓孩子「淺嚐」即可,效果到了就好,七十多元對小傑來說或許只是一份不吃也不會怎樣的點心,但對許多以拾荒為生的人來說那可是份填飽肚子的米糧啊!
「你去請阿婆把她的推車拉過來!」。和老爺協力把舊電視機抬到一樓,恰好安安邦邦遛咪路(家裡養的米格魯小狗)回來,知道我們要把舊電視機送給阿婆,他們說剛才有看到阿婆,老爺要安安去把阿婆找來。
「啊!是阮要甲汝謝謝啦!要多謝汝甲阮處理,若無,阮若是青青菜菜黑白亂丟是會被罰錢咧!」幫忙把舊電視抬上阿婆的推車上,面對阿婆不斷的稱謝,我和老爺反過來謝謝她幫我們解決了「麻煩」。
「爸爸媽媽,明明是我們幫阿婆的忙給她東西讓她可以賺錢,我們為什麼還要反過來『假裝』是她幫我們的忙還向她謝謝?」邦邦不解的問。
「你們是不是因為阿婆年紀大了還要那麼辛苦所以同情阿婆?」安安問。
「爸爸不是同情阿婆,阿婆年紀那麼大了又要扶養一個殘障的女兒,但她還是想辨法靠自己的力量謀生,聽說里長要幫她申請低收入補助卻因為她在老家名下有棟老祖厝資格不符:『一定有人比阮卡艱苦!』她拒絕了里長要幫她申訴的提議。爸爸是感動和敬佩阿婆的『骨氣和勇氣』;至於我們向她說謝謝是因為在對待需要幫助的人時,態度要友善要儘量做到助人而不傷人尊嚴!」老爺說。
「好比我教你們的,我們向殘障者買東西必須是因為自己有『需要』那樣東西,而非基於一時的『同情』而買,所以即使新聞報導有集團在背後操控欺騙大家的愛心,但我們就不致會有怕上當的猶豫、猜疑,因為猶豫、猜疑也是對人家的一種傷害;而且付錢的時候要用輕放而不是用丟的,因為『丟』那動作透露自我心理的優越,那比不買更傷人!」我說。
回到家中看著新電視有些不習慣,連遙控器都不順手,怎麼按都不能感應,向老爺求救,他接過去找到了使用方法卻逕自轉他想看的節目,後來連兒子們也來參一腳,我被晾在一旁乾瞪眼。
「媽媽中午可不可以煮大蝦子?」「對啊!妳好久沒有煮了!」老爺和兒子們輪番說。
「大蝦?大頭啦!你們如此對待我我幹嘛還侍候你們!」我沒好氣的說。
「噢!美麗善良仁慈可愛的超級無敵大美女媽媽不要這樣嘛………」這三個男人這時候就只會來這套。
頂著烈日上市場,想到在家裡吹冷氣看大蝦,哦!不,看電視的三個男人,唉!這要是讓朋友阿謬知道了,她一定要感嘆:婚姻果然是會讓女人從浪漫的文藝女子「墮落」成錙銖必較的婦道人家:連一部廢電視也能「換算」成一斤大蝦,真是太不浪漫、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