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床棉被
民國42年,夫家大嫂芳齡18歲,經媒妁之言嫁給20歲的大哥。
家境不錯的大嫂嫁入幾乎「家徒四壁」且食指浩繁的夫家,本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優良傳統婦女美德,任勞任怨的與大哥一肩扛起家庭的重擔。
婆婆36歲就娶媳,娶媳後的婆婆「家庭主婦」的角色就退休了,從此退居幕後「安享晚年」,不再過問生活上所有的大、小事務。
18歲的大嫂入了李家門後,勤奮節儉的她舉凡上山、下海、洗衣、燒飯、帶小孩、照顧五個小叔……無一不盡心盡力。
「長嫂如母」的大嫂贏得了全家人及整個村子裡居民的尊敬。如今,大嫂的子女是男婚女嫁各有所歸,內外子孫15個,甚至於孫女出閣也生了曾孫了。
今年已七十多歲的大嫂在我心中也一直是「是嫂似母」的角色。我對大哥及大哥一向是十分尊敬與敬佩的。
日前回大哥、大嫂家,大嫂聊談起當時新婚時「一床棉被」的故事,真讓我張大了嘴巴,對四十年代的彼時生活與今相較,覺得我們真是「太幸福了」。
話說冬夜時,大嫂蓋著那「新婚的溫暖棉被」。初時每晚蓋著蓋著也沒怎樣,後來她無意中發現了棉被內裡居然「破了一個圓圓的洞」。棉被不是新買的嗎?棉被怎麼會有破洞?
大嫂疑惑地問著大哥,敦厚坦誠的大哥「照實說了」。原來那床棉被是古寧頭戰役時,受傷的國軍官兵在躺的,當戰事結束時,這床早已「血跡斑斑」且破了個洞的棉被當然是當「廢棄物」丟掉。
那個年代物資拮据,人民生活極苦,節儉惜物的婆婆認為棉被只是「髒了」而已,並非不可用,就此棄之未免可惜,若到鎮上城區買床棉被,可是件奢侈品,那要花不少錢的……。
婆婆把棉被拿到井邊,大哥把一桶桶汲上的水往棉被上一直沖、一直沖,婆婆則拿肥皂、刷子一直刷、一直刷,母子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血跡斑斑」的棉被給沖淨、刷淡後帶回家裡收藏……。
好了,這就是那床有破洞的「新婚的溫暖棉被」之身世之謎。
當大哥如此一五一十地「從實招來」時,天啊,大嫂聽了只覺得頭上一陣發昏,心裡「陣陣發毛」,真後悔追問破洞的由來。早知如此,她寧可不知道「這棉被的故事」。但是,當時環境一時亦無餘款來買床新棉被,她還是得夜夜擁著那「得來不易」的棉被入眠。
所幸,身旁有「人品極優」又真心疼愛她的夫婿相伴,那全心全意濃濃的愛化解了她心中的疙瘩,更似一床厚實、溫暖的棉被緊緊地擁抱著她。
那床有破洞、曾經沾滿血跡斑斑的棉被,在她心中、在感覺裡也就不再那麼可怕了!
如今,大哥大嫂苦盡甘來,過著豐衣足食、悠閒快樂的生活。笑談起當年這「一床棉被」的故事,真是苦中有樂、笑中有淚,回憶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