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幣
……樓蘭城裡開始有人因為不明原因的發燒而相繼過世了。無藥可治的瘟疫,當地人稱為熱窩子病開始蔓延了。一人病了,一村子的人都會生病,一個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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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二三○五年九月,中國西北方大沙漠,無風無雨。由華人組成的探險隊沿著乾涸的孔雀河河床往前走。黃昏時,他們正穿越沙漠。東方地平線上突然出現黑色的線條,寬度迅速增加。
「沙漠風暴來了,大家快停下來!」
經驗豐富的領隊張國風吆喝著,橫越沙漠的駝隊立即騷動起來。
突然捲起的沙塵暴,讓橫越沙漠的駝隊面臨了寸步難行的危機。一望無際的沙漠幾乎找不到棲身之處,天空連一隻飛鳥也沒有,沙漠中除了駝隊們烙印的足痕外,似乎看不到任何獸的足跡,也看不到綠色植物。
風慢慢弱了,探險隊在一處沙丘中停下了腳步,等沙塵暴減弱之後再繼續往前走。炙熱的太陽於沙塵暴中顯得更遠更渺小,沙漠中的熱度依然炙熱得令人萬分難耐;不久,沙塵暴逐漸小了。
探險隊伍放慢步履緩緩在沙漠中前進,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於是,一群人就開始張羅晚餐與歇息的帳篷。夜晚的沙漠,溫度偏低。風仍然繼續吹,於皎潔月光下,沙漠中有閃著冷冷的寒光,如夜光下的沙灘上,貝殼閃著的冷光。
「金幣。」
探險隊中,激動的人群喊叫著,一邊走向發光處,發現白天被狂風吹過的沙漠露出了幾枚錢幣,如著了魔似地開始挖掘,於是,不知埋藏在黃沙中多久的手製陶器、木製用具、錢幣、絹、銅鏡、漆器、毛布、毛毯等具有特色的文物紛紛出土了。
張國風把一枚比五銖錢幣大了許多的古幣,置於掌中把玩,古幣上有一個鮮明的ζ符號,張國風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累了,在月光下圍坐著探險隊員似乎已不覺得冷,你一言我一語好奇地議論著錢幣的年代,甚至有人說那有幾千年的歷史了。微弱的月光下,張國風看著掌中直徑約五公分寬的古幣,此刻,腦海裡又浮起多次在夢中起伏著的影像,如電影畫面般清晰。每次想到這些畫面,心就揪緊起來,這也是他花了十幾年時間籌組探險隊在西域踏察的原因。
張國風想解開心中之謎,曾經在腦海中迴盪的影像,如今也像放影機般重新跑了一遍……
樓蘭,有十二個村落,當時居住著有一千五百七十戶,四萬四千一百人,位於羅布泊以西,孔雀河道南岸,四周是胡楊木所圍成的小國。
他們隨畜牧逐水草而居,幾乎每一戶都飼養著驢馬與囊駝。當時,有一條從西北流向東南的水道斜斜穿城而過,城內街道分明,城市的正中央是土坯牆圍成的官署,官署有高大的門柱、朱漆的棟樑,門板有細緻精雕的圖紋,顯露著豪華與莊嚴。
城南是一般居民區,人民都在這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每一家的屋後還有寬闊且四季豐收的果園。另外,也有許多供往來於絲路的遊客住宿或歇息的酒館,插在酒館門外牲旗迎風飄揚,駱駝的駝鈴聲,日夜劃過樓蘭的天空。城東有一座高大的佛寺,當地民眾閒暇時,經常扶老攜幼前往禮拜。城的東北方,漢代皇帝在此設置了驛站,讓傳送公文的人或往來官員換馬匹、暫時休息。
路過的人除了往返的商賈外,就是騎著駱駝,帶著乾糧和水,浩浩蕩蕩要前往沙漠。這群人幾乎都會在踏進西域,擁抱漫天黃沙之前,在樓蘭城裡醉酒,因為此去能否平安回家,沒有人知道,不如先讓自己醉上幾天,然後才踏出樓蘭城,在炙熱的太陽下,以生命為籌碼,賭那一罈罈沒有被證實的珠寶。
二千多年前,夏天,樓蘭酒店異常熱鬧。
突然,城外傳來一陣騷動。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匈奴對於樓蘭國的背叛歸漢,十分不滿,單于率領部隊進攻樓蘭。駐守城外稀少的漢軍還來不及反應,被匈奴殲滅了。
樓蘭城裡一片混亂,許多人顧不得身邊的行李或貨物,趁著微弱的月光,四處逃逸,有人往山上躲藏,有人則冒著生命危險,從匈奴兵士遍布的城門逃逸。
樓蘭城已經著火了。
太陽出來了,樓蘭城一片死寂。
幸運逃過匈奴追殺的過客,顧不得身邊的財物,四處倉皇逃逸,而長年廝守著這片土地的居民,看見自己的親人被殺,看見家園被毀,泣不成聲。樓蘭城遍地是被支解的屍體,乾凅的血跡,引來了陣陣蚊蠅,而飢餓的禿鷹也由遠方急速趕來。
禿鷹很快盤據了這座城的天空。
關外,傳來逃亡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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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陽出來了。
張國風對四周出現的景觀凝視了許久許久,說不出話來。
荒廢久遠的樓蘭城隱約浮現於沙漠中,古城呈正方形,每邊約三五○公尺,四處盡是殘破的杯碗器具、錢幣和蘆葦圍成的院落、佛寺。
張國風蹲在山丘上,觀望附近是一座高大的佛塔,密集且已經廢棄了的幾座房子和斜斜插進沙堆的木板,於沙漠中身經百戰的張國風不自覺顫抖起來。差一點就錯過了與這座古城相遇的悸動,至今仍然如沙塵暴般襲捲他孱弱的心靈。他沉默無語望著四周的景觀,心情十分複雜。
將隨身攜帶如巴掌般大的袖珍太陽能G9電腦握在掌中,張國風可以隨心所欲地透過衛星上網,查詢想要知道的資料。他把掌中的古幣置於電腦的掃描區域時,電腦畫面出現雪花,突然當機。
張國風以為沒有能源了,重新開機後,檢視電源號誌,滿格。
這台袖珍型G9太陽能電腦只要在酷熱的陽光下曝曬一小時,就可以在沒有陽光的環境下連續使用二十四小時,所以,應該沒有能源不足的困擾。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重新開機後,各項功能仍能正常運作。張國風交代隨行助理將古幣的鏽去除,重新置放於電腦的掃描區域,電腦發出了嘰嘰嘰嘰的聲響,畫面上出現了錢幣的成分,除了鐵(Fe)之外,還有鋅(Zn)、鈷(Co)、鎳(Ni)、鎘(Cd)、銀(Ag)、金(Au)、砷(As)、銻(Sb)等微量元素。
這枚古幣和一般的錢幣不同,因為錢幣的成份不會如此複雜。
難道說,這不是一枚錢幣。
閃進張國風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這很可能是一個儲存資料的工具,如公元二千年初期被廣泛用於儲存資料的磁碟片、光碟片、隨身碟、硬碟之類的東西。
但是,以前的人沒有電腦要如何解讀資料?
也許他們有精密的解讀儀器。
張國風如此想著。
回到北京時,探險隊在北京第一大學李教授協助下,於最先進的實驗室裡,解開了錢幣的身世,也解開了樓蘭滅亡的真象。
李教授把直徑約五公分,厚約零點一公分,兩面都有ζ符號的古幣,置放在功能鑑定器上掃描,也初步證實這是一個影像儲存器。二千多年前的中國西域怎麼可能有如此先進的儀器?難道說是外星球的人在地球旅行或探險時掉落的?
經過多次的比對,李教授與張國風在實驗室裡終於修復了那枚古幣的影音紋路,甚至也確認這不是地球上的東西,也不是樓蘭古國的遺物,經過放射性同位素碳14偵測,確認這是來自外太空的精密儲存器,所有的資料都存進了如古錢幣般大的金屬裡。透過雷射光波機的解讀,模模糊糊的影像在螢幕中顯現時,許多人都張大眼珠說不出話來……
古幣在雷射光波機中發出的聲音已經無法辨識了,透過聲波喇叭,每一個人耳際響起的是轟轟轟轟的聲響。
「鐘聲,是轟轟轟轟的鐘聲,以前的樓蘭城東方有一座佛寺,鐘聲就是從佛寺那頭傳過來。」
張國風尖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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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影像中,出現一座佛寺。
後是一片稻田與未開發的荒地,接鄰著山麓。
一支送葬隊伍走過山麓。
親屬將祖先的屍體連同生前穿過的衣物與使用過的東西,如漢文木簡、錢幣、玻璃器皿等,埋在這片他們曾經廝守過的土地上。
影像中的樓蘭人對於祖先十分尊敬,對於逝去的家人,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於是,葬禮十分講究。樓蘭人於家人過世後,會大量砍伐生長於山麓的胡楊木製成船形的棺木,於是,樓蘭國的白楊木也越來越少了。
溽熱的沙漠風拂過樓蘭城,掀起一陣陣氤氳的沙霧。
令樓蘭人感到詫異的是,胡楊木少了之後,這裡的氣候也有了改變,湖泊的水位因為從漠野吹來的塵沙而縮小了,溪流的水淺了許多,而且冬季經常刮起陣陣怪風,在樓蘭城的上空盤旋。
胡楊木稀少的樓蘭,過世的人依然必須下葬,於是,盜砍胡楊木已成為冒險行為,因為未經允許而砍伐一棵活樹者,會遭受罰馬一匹的處罰,砍伐小樹者,罰一頭牛,砍倒樹苗者,罰兩頭羊。
雖然禁止砍伐任何樹和廣泛種植樹苗已成為樓蘭國的覺醒,但盜砍胡楊木者依然比種樹者多。
樓蘭城裡開始有人因為不明原因的發燒而相繼過世了。無藥可治的瘟疫,當地人稱為熱窩子病開始蔓延了。一人病了,一村子的人都會生病,一個人死了,一家人也會跟著死去。埋怨不准砍胡楊樹的聲浪逐漸高漲,而罹患怪病過世的人數也越來越多!整個樓蘭國籠罩在愁雲慘霧中,平常難得一見的禿鷹也成群在樓蘭城的天空盤旋。
由於過世的人數實在太多了,樓蘭國王只好派出兵士在城外近山麓的荒地,挖了一個大坑,將因瘟疫去世的男女老少屍體,像蓋房子時疊磚塊般層層疊疊地疊在一起後,覆蓋泥土掩埋。
之後,樓蘭人開始四處流浪。哪裡有水就往哪裡去,哪裡能活命就往哪裡去。樓蘭人欲哭無淚。誰知,更大的災難正等著這群遠離家園的樓蘭人。
模糊的影像中,無法知悉他們離家的時間,但可以確認的是,他們趕上了前所未有的大風沙,頓時日月無光,天昏地暗宛如黑夜,飛沙走石,聲如厲鬼。許多來不及帶走的陶器、木製用具、錢幣、絹、銅鏡、漆器、毛布、毛毯……紛紛被黃沙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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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出現了一片空白,連轟轟轟轟的聲響也消失了。
探險隊人員測試了幾次,仍然沒有反應。當他們把古幣反過來,置放於雷射光波機時,出現了ζ星球的介紹與一群禿鷹在天空飛行的影像。
「各位看清楚了嗎?剛剛我們看到的,會飛的那種鳥,不是禿鷹,是樣子很像禿鷹的ζ星球飛行器。」
李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說話了。
「看到了,那個年代就有那麼先進的飛行器?」
在北京第一大學實驗室裡的人群呼喊了起來。
「他們從什麼地方來?為什麼來這裡?」
「古幣上ζ符號好像很熟悉,好像從哪裡見過。」
「我查過了,是離地球北方十萬光年的熊奴星。」張國風的助理興奮地說。
「匈奴?」張國風皺起眉頭。
「熊奴!」
「什麼時候發現的?」
「根據資料顯示,公元二千零九年冬天,丹麥人熊米勒在中國西域考察時發現的,由於匈奴們住過那裡,所以,將那顆星命名為熊奴。」
「李教授,你認為熊奴星人拍這些影像有什麼用途?」張國風問。
「不知道,手邊沒有資料。」
「電影嗎?」
「電影?你是說熊奴星球生命們娛樂的電影,如果從這個角度切入,我寧願相信這是紀錄片!」
「我也這麼認為,熊奴星人記錄了那個年代的災難,希望後世的人能夠解讀,沒想到拖了二千多年,我們才找到他們留下關於樓蘭古國滅絕的線索。」
張國風從雷射光波機裡輕輕捏起古幣,置於掌中把玩,鮮明的ζ符號讓他的思緒突然飄得很遠很遠。此刻,腦海裡又浮起多次在夢中起伏著的影像,如電影畫面般清晰,曾經在腦海中迴盪的影像,如今又重新跑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