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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發布日期:
作者: 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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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埕上擺著一溜瓦盆,白煮的豬肉切成大塊,堆在瓦盆裡。大夥蹲在地上,豬肉特有的香味,讓那些許久不知肉味的墾丁垂涎三尺。他們無知無識,也知道客人沒吃前不能妄動筷子。郭懷一哪會不知他們的意思,夾起一塊三層肉(五花肉),連醬油都沒蘸,就大嚼起來。大家見大老闆已經開動,立即像過境蝗蟲似的,嚼肉的聲音響成一片。
魍港的墾丁大多沒見過郭懷一,但都知道他才是大老闆,何況他身材魁偉,相貌堂堂,面如重棗,讓人不期然的想起關老爺。吃喝了一陣,墾丁們爭著向他敬酒,郭懷一酒量驚人,喝起黃酒更像喝水一樣。
正吃喝著,郭懷一揚聲對萬大明說:「記得你說,你讀過書,記帳應該沒問題吧?」
萬大明先是一怔,知道郭懷一這樣問一定有其用意,就點點頭說:「應該沒問題。」
「那好,」郭懷一轉頭對林金塗說:「我那裡缺個記帳的,我就把黃兄弟(萬大明化名黃水旺)帶回去好了。人頭稅從地租裡扣,不能讓你們吃虧。」
萬大明身強力壯,又能看黃曆、通書,墾區中難得找到這樣的人才,林金塗雖然不捨得,但大老闆要人,哪能說半個不字,當下就對萬大明說:
「黃兄弟,郭大爺要栽培你,還不叩謝!」
萬大明煞有其事地站起來,朝著郭懷一深深一揖:「謝謝郭大爺栽培。」
墾丁們得知郭懷一要把萬大明帶走,蜂擁向他敬酒,他不嗜杯中物,但真喝起來也能千杯不醉。和墾丁們相處兩個月,除了感激,也為之不捨。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他在魍港跳船、到林金塗的墾區養傷,本來就是預先編排的戲碼,如今戲已演完,不走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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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七月十七日,陽曆八月二十四日),郭懷一一行就離開魍港,經諸羅山(嘉義)、倒咯國(東山)、佳里興(佳里)、麻豆、嘉溜灣(善化)、新港(新化)等番社,返回赤崁。這一路盡是原住民的天下,沒經過幾個漢人墾區,沿途的洪雅族和西拉雅族平埔番,男子渾身刺青,形同全裸;女子黥面,只用塊布遮掩下體。
從魍港到赤崁,並沒有真正的道路,郭懷一帶著通譯,穿行密林和草澤,倒也不致迷失方向。密林中猴子成群,跳上跳下,嘰嘰喳喳的叫著;較為平展處不時看到靜默無聲的鹿和麂,以及藏在草叢中俟機射鹿的番人。這一帶的番人遭荷蘭人征服,經過教化,已不致無緣無故的出草殺人。
萬大明來到台灣已三個多月,這還是初次進入番社地區,但他無心觀賞蓁莽未闢的原始風貌,心裡所想的,仍是此行的任務,和他四哥為什麼到台灣找他?
萬門異姓結義,大家都改姓萬,初次結義的九位弟兄是:老大萬禮、老二萬義、老三萬廉、老四萬智、老五萬仁、老六萬福、老七萬祿、老八萬和、老九萬平(萬大明)。老四萬智,人如其名,以足智多謀著稱,萬大明想:「四哥親自到台灣找自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吧?」
至於打狗山下的那片土地,郭懷一說還沒批下來:「紅毛仔一直找不到人承租,照理應該很快就可以批下來才對,可是就是批不下來,我懷疑有人在扯咱們的腿。過去可找普仔去打探一下,現在普仔已不和我來往……」
郭懷一這麼說,萬大明愧疚萬分,他曾答應普仔,不會為他們兄弟帶來麻煩,但因邂逅了安娜,得罪了丹克爾,自己差點喪命不說,郭家也遭到池魚之殃,這豈是當初始料所及的。郭懷一見萬大明低頭不語,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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