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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夜歸路

發布日期:
作者: 意潔。
點閱率:638

 如琴這方尷尬地說還早呢,接著又問一干朋友的近況。曉玉好像聽得出如琴口氣裡寂寞的語氣,她古道熱腸的提議:
「下禮拜我們一夥人要去嘉義農場,聽說那裡現在規劃得不錯,現在這種天氣出去玩最舒服了!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啊!嘉義,仁斌的故鄉,一直要去卻總是失之交臂的地方,她馬上告訴曉玉,晚上等她跟仁斌商量後再給她答覆。
如琴就這樣足不出戶的一直等待仁斌回來。終於在近午夜時分仁斌進了家門。如琴心裡焦急的想著給曉玉回答。他一回來,如琴就興奮的將計劃告訴仁斌,「我們先跟他們去嘉義農場,然後再脫隊回你老家,我一直很想去拜訪你的父母。你認為怎樣?」
可是仁斌卻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只淡淡地回她一句:「今天我很累了,明天再說吧!」然後就倒頭去睡了。
被澆了一盆冷水的如琴實在有點火冒三丈,她忍不住地用力把仁斌搖醒,她要把今天整天受的委屈,一股腦的宣洩出來。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給我答覆,人家在等我的消息呢!」如琴有點半撒嬌似的語氣耍賴著。
「你煩不煩啊!跟你說明天再說,你不能體諒我現在真的很累了嗎?」仁斌粗暴怒吼的聲音委實讓如琴嚇一跳,這是二人相識以來,他首次表現得對自己如此不耐,厭煩。如琴嚇到忍不住淚流滿面,她噤住了聲,止不住的淚嘩啦啦的沾濕了衣領,又順著衣領流到她的心窩,她此刻忽然領會什麼是痛徹心扉,那在胸口的冰涼,像一把利刃般的一寸寸的切割她的心。
此刻的她卻只見仁斌冷漠的對她說:
「怎麼這麼愛哭,我又沒說不去,你怎麼這麼小題大做,太多愁善感了吧!你先讓我睡覺好不好?」 說完真的就又呼呼大睡去了。留下哭紅了雙眼的如琴又是一夜未眠。隔日一早,兩夜未好眠的如琴竟發起燒來,她躺在床上渾身不停的冒冷汗,她無力的只能躺在床上時睡時醒,睡著時她就嘴裡發著夢囈,她好像回到那與仁斌初相識的甜蜜時光,又夢到阿嬤溫暖的聲音在撫慰她。迷迷糊糊她記得仁斌餵她吞藥,偶爾過來量一下她的體溫,摸摸她的額頭。但她也微微聽到仁斌壓低了音量,避著她嘴巴貼著手機悄悄的說:
「我現在走不開耶,她現在人發高燒,今天又是禮拜天,大部份診所都休診,我必需留下來照顧她,我們改天再約時間。」
躺在床上的如琴,身體雖無力,但頭腦卻一片清楚,她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靜靜的看著仁斌在小小的斗室裡不耐的來回踱步,她終於理解為什麼這些日子仁斌總是藉口晚歸,跟她說話時不再像以前般的神情專注,常常用心不在焉的口吻回應她的問題。她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人心會這麼善變?他對她的那些許諾彷彿還在耳際迴盪,可是只不過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間,怎麼一切都變了樣?情,愛如流水,若是兩情相悅,讓人如乘順風舟般的暢快,若是一方變了心,卻讓人如溺水般的無助與絕望。只是啊,只是,如琴只是想不透自己是何時翻了舟?
隔日如琴跟公司告了病假,在家休息了一天,也乖乖的去看了醫生,她要自己快點好起來,她不要仁斌回來看到的是她的病容。等下午身體覺得舒暢了,她又起身將小屋收拾得一塵不染,弄了些小菜,臉上抹了點腮紅胭脂,她要用最好的狀態來面對這讓她愛恨交織的人。
仁斌真的按正常的時間回來,看到如琴的表情和屋裡的氣氛,他亦了然於胸明白如琴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他自己先發制人的說:
「她也是新考上的同事,我們在工作上有很多需要互相幫忙的地方,因為都是新手,難免惺惺相惜,就自然而然得愈走愈近了。我不是不愛妳,我也沒有忘了對你的諾言,只是感情的發生就這麼奇妙,我也很痛苦。」仁斌用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為自己近來的行為坦白原由。
如琴撫著已被刀割的支離破碎的心,輕聲問仁斌,「她什麼地方吸引你?」
「她很獨立,雖然家境很富裕,卻沒有驕氣,考公職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靠家庭的力量也能獨立,最重要她條件那麼好卻沒有嫌棄我的背景。」
「你現在是認為我配不上你了?」如琴傷痛著所有仁斌所說的,都是她無法給的啊!
「妳知道嗎?我多麼懷念那在補習班認識的妳,那時的妳看起來又獨立又堅強,不像現在的妳變得太依賴我,讓我覺得妳是我的負擔,妳要不要考慮再去補習?明年還有很多考試。」仁斌仍在為自己的負心解套。
如琴聽了只是訝然失笑,眼前這疾疾為自己辯護的男人,她用整個靈命交託深愛的男人,縱然變了心卻還妄想替她規劃人生的下一步呢!
「我只想知道你現在的決定是什麼?」如琴悲涼的問。「我想再給我們二個月的時間,彼此好好思考是不是最適合的對象,再讓我作決定,可以嗎?」仁斌沉思了一陣子後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如琴雖知道仁斌可能只是用緩兵之計好讓她情緒平靜,但也不免燃起一線希望,這段時間兩人過著小夫妻般的生活,多少床笫間的銷魂蝕骨,纏綿悱惻,難道仁斌真能這樣輕易割捨?也許她可以用她的柔情來感動他。如琴懷著一絲希望答應了這樣的條件。
這之後仁斌每天果然照著下班時間回來,因為如琴總是在快下班時間就叮嚀他早點回去,她為仁斌安排制定行程,不讓他有任何出軌的機會。每晚她用各種不同的撩人姿態去挑逗仁斌,她完全不顧尊嚴的用各種姿勢來滿足仁斌的需求,她有些自欺欺人的想若能滿足仁斌肉慾的需求,他一定會忘了對方,情歸還自己,她拒絕相信仁斌是那麼絕情的人。
這期間如琴曾想過去找那女子談判,但顧慮到她畢竟是仁斌的同事,又回想自己以什麼身份與人談?自己連仁斌的未婚妻都不是,甚至連仁斌的家人都沒見過。如果她冒然的做出這樣的舉動,恐怕只會自取其辱,令仁斌不悅。她投鼠忌器的不敢輕舉妄動,一心只想討仁斌歡心。
這樣又過了半個多月,仁斌又再一次以要加班的理由要晚歸,他不給如琴一點時間質問就掛了電話。這回如琴不願再被動的任其宰割,她下了班匆匆收拾好就加足了馬力疾駛到仁斌上班的地方。就在快接近目的地的時候,如琴遠遠的看到熟悉的一輛摩托車,一位身形苗條的女子用兩手緊緊環繞著仁斌的腰,頭緊緊靠著仁斌的背,兩人有說有笑的完全沒發現到前方無所是從的如琴。
仁斌的摩托車就這樣的從如琴身邊擦身而過,如琴看到仁斌似乎有瞥見自己,但他只是面露慍色稍為一愣就選擇呼嘯而去。留下如琴無力的看著仁斌無情的背影,那無法控制的淚水又氾濫成災,讓如琴整個人淹溺在這華燈初上的城市。
那一晚仁斌索性就不回去了。如琴只是一個人守著空屋,獨自讓夜的分分秒秒啃囓她早已破碎成千萬片的心,流不完整夜的淚水濕透了枕,她恨的是,仁斌讓她在這場愛情競爭中,還沒有真正的上陣,就宣告了她的失敗。
連著好幾天仁斌都不再回到小窩來,如琴再不願回到那冷冰冰的地方,她真的又去補習班報了名,像溺水的人緊抓著一枝浮木做臨死的掙扎。如琴知道仁斌已不會接她的電話,她寫了一則簡訊過去:
「我已經去補習班報名,晚上都會去讀書,不會干擾你,你回來吧!」如琴真的打起精神開始回補習班上課,但是她的心思總是飄落在與仁斌共同度過的那段互相砥礪,彼此打氣的回憶裡,「此情只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和現在自己空虛飄渺的靈魂比起來,如琴多麼渴望時光倒流啊!
但仁斌終究以連日不歸回應如琴的呼喚,如琴終於在每日哭到長夜天明中領悟:這情傷是在自己輕率的和仁斌同居,仁斌上了榜單,而自己卻落了榜的時候就註定要承受的啊!醜惡的人性讓情人間的海誓山盟如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經不起現實利益的一點誘惑,輕輕一推就土崩瓦解,而她就活埋在這斷垣殘壁中,茍延殘喘的等候救援。十一月末的這一天,如琴在下班時接到仁斌傳來的簡訊。「今天白天我已經回去收拾了行李,對不起,我選擇了她,請你原諒,祝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仁斌終於給了答案,雖然心中早已料想是這樣的決定,如琴還是哀怨的想:「不是說好兩個月的嗎?時限還未到啊!你連讓我再懷一段時間的希望都都不給,怎麼你能絕情如此?」眼淚撲簌簌的又滾出來。
不想給同事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如琴倉皇的快速牽著她的摩托車,騎上車加入了晚秋薄暮中,形形色色,急忙向不同目標奔馳而去的車陣中。如琴騎上了車才發現自己不知要去的目標何在?此時的她豈有心思去補習班,更不願回去那空盪盪卻處處是兩人愛的痕跡的地方,她更不願意如此落魄失魂的去找朋友療傷。她放慢了車速,思索著自己何處可去?
黑暗潑墨畫似的染上大地和如琴的心,這時老天突然滴滴答答的下起雨,失了神的如琴本來以為是自己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等到警覺已是綿密的雨將她的外套都浸濕了。她停下車找了個騎樓暫時躲雨。如琴濕透的身在這晚秋季節的夜晚顫抖,颯颯吹來的風,冷冽的讓如琴縮起身子,不停摩擦雙臂取暖。她打開摩托車的行李廂,想拿出雨衣,卻發現她的雨衣竟早習慣放在與仁斌熱戀時,兩人總是共騎著的他的摩托車裡。她憶起兩人的結識也是為了一件雨衣。
她心中又是一陣酸楚,「秦仁斌」啊!「情人冰」,如琴怎麼也沒想到當初兩人在熱戀的盛夏時,因共同吃一碗酸酸甜甜用青澀芒果醃製的情人果冰,突然發現他的名字和情人冰的諧音,如琴還拿這諧音取笑他好久呢。當時的那碗冰是涼在嘴裡卻暖在心扉,而今憶起這名字卻像千古不化的寒冰,凍得她錐心刺骨。
「我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你,為什麼你連一件雨衣都不留給我?」如琴剛剛已想著她要回到遙遠的故鄉,只有阿嬤溫暖厚實的懷抱能撫平她傷痕累累的心,此時她要的只是件能擋風遮雨的雨衣,好讓她能騎到車站。
只是在這秋雨綿綿,寒風瑟瑟的夜晚,路上來來往往疾駛而去的忙碌人群中,有誰能看到這淒苦女子的需要?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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