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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擇

發布日期:
作者: 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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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豁然開朗起來了。她做了一個夢,昨夜。
有些夢可能是來自於潛意識裡更深底層,也許是前世遺留下來的最後影像,也許是對來生存有的憧憬。
她站在山稜線上,顫慄的雙腿,一步一步踉蹌的往前挪,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戒慎恐懼。蜿蜒綿長的山稜線,是駝酸了多少年的山背聳出來的,就像她會邁著雙腿爬上山稜,那也是多少年來積鬱的促成。天空是微藍的青,有些浮絲般的雲飄著,似有似無,不細看還看不出它的存在。耳邊的風是竊竊私語的笑著,彷彿穿梭在里鄰巷弄間的蜚短流長。但天地是寬的,這是不容置疑的。
山稜的兩邊都是深邃的谷底,兩腿承受的壓力和心頭的恐懼,讓她不得不用雙眼左右覷著。自小,她是一個膽小的女孩,向來只有乖乖聽話被欺負的份,雖然家中的哥哥姐姐總是像母雞孵蛋般的護著她,但那更加的讓她像溫室中的小花一般,碰到與人爭論時,話未說,兩行不爭氣的淚,已如出谷的溪流,汩汩而下。哥哥姐姐常笑她,是么女吃不到娘奶,所以身子單薄,連跟人家理論的力氣都沒有,平時講起話來,聲如蚊蚋,遇到耐性不夠或是粗聲粗氣的人,沒把她的話聽進耳裡是常事,這讓她更加的不喜歡說話。默角,常是她扮演的角色,尤其是人多的地方。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有著一個屬於自己的堅毅舞台,安靜的背後,藏著一股異於常人的韌性,事情到她手裡,很少沒有達成的。平時一臉笑意,但碰到一件初始恨癢癢的人或事,可能連詛咒的話都可以出口,但沒幾天的工夫,如鋼般的恨意,卻又像入口即化的豆腐般,總是消化得快。
如果沒有人注意她,她常是靜靜的,恍若不存在一般。這也合理,向來就不喜歡說話的個性,再加上內向羞怯,不像其他女孩嘴巴隨時都像含蜜般,見了人,不是「叔公……」,就是「嬸婆……」,一聲比一聲甜。她總是怯生生的,好像一枚長在枝葉末梢營養不良的酸果,逢了人都要掩口遮臉,吐不出半口甜味來。
生命就像四季流轉般,求學、就業、結婚、生子、……,一路順遂得像一條不起波的死河,但命中的天府兼文曲星命格,卻讓她有著潛龍飛天的欲望,不甘如此一路至生命的出海口,宛如一條被工程師規劃好的河道,什麼時候轉彎,什麼時候前衝,都被默默的安排了,她要選自己的河,走自己的路。
牆上的鐘已掛了廿多年,外表雖看不出什麼異狀,但鐘擺的速度卻一天比一天慢,宛如一個疲累的工人,直打著哈欠喊累。廿多年了,這也難怪,一件再新鮮的事,哪堪廿年柴米油鹽的調理,久了,想必也膩了、累了。那鐘是她結婚時,一個手帕交的同學送的,習俗裡說忌送傘和鐘,但手帕交說祝她的婚姻「有始有終」。像到了她這種年齡,看到訃聞不再只看兒孫是否滿堂,而是掐算壽終者的年齡,對生命還能存有多少的冀望?婚姻對她而言,只是遮住陽光的一張黑網,長久的沈滯,一股脫而欲出的衝動,讓她產生了無比的掙脫力量,是「有始有終」也好,是「無始無終」也好,該停該放的,一點也不由人,命運總是適時的要來攪局捉弄一番。
鐘終於罷工了,正如她的婚姻一般,走到了山窮水盡之處,再也無起死回生的可能。婚姻是人生一門錯綜複雜的功課,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更非局外人可解套的。兩個沒有交集的人同處一屋簷下,若不是為了維繫生命的苟延殘喘,寒夜裡,有一碗溫熱的粥可吃;再不就是為了遮掩社會世俗竊笑的眼光,那麼同床異夢的生活又有何意義呢?
山稜上雖然驚心動魄,隨時有著粉身碎骨的結局,但與其如行屍走肉般的挨壁爬行,她寧可選擇站在山稜上,至少上面的天地是寬是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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