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與罪
這晚,筱藍例行與先生視訊後,又看到丁致遠的mail:
「我已經通過考試,都要謝謝你的幫忙,這星期六下午四點我有一場演說,算是有正式資格後的首次復出,很期待妳來捧場,會後我順便帶妳去一家很棒的餐廳,那裡有適合你的紅酒,我一直很想教妳如何品酒,意下如何?」筱藍估算著這星期先生不會返家,她也很想放自己個假,再說只是在用餐時間和朋友一起聚餐,她自忖應不為過,這次她再不想放棄能與他把酒言歡的機會。
懷著期待心情的筱藍終於等到星期六的時候,她淡淡的上了粉,兩頰抹勻的腮紅,油亮的朱唇,她攬鏡自照,眼角雖已有無法遮掩的魚尾紋,但淡掃的娥眉,仍襯托出慧黠清亮眼神,她相信自己還是迷人的。
就在要出門前,筱藍的先生卻進了家門,他看到許久未見妻子的盛裝,卻未察妻子心中的驚嚇,「你怎麼回來了?」筱藍努力的強裝平靜。
「學校星期一臨時派我來上一個研習課,早上我把事情先處理好,就先回來想跟你出去吃飯,我們好久沒好好的上一個好餐廳用餐了。」
「可是我已經跟幾個朋友約好要先去看他們其中一個先生的畫展,然後大家一起去聚餐耶,不然我跟她們說我不能去了,好嗎?」筱藍心虛又矛盾的說著謊。
「不用了,反正明天還可以,難得跟朋友出去,你要怎麼去,我帶你去吧!回來再給我電話我來接你好了!」
筱藍無法拒絕先生的體貼,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告訴了她要去的地方,卻說不知聚餐地點,屆時再聯絡等。
忐忑不安的筱藍進到人聲鼎沸的會場,只見人群一簇簇的四處聊著股市的近況,筱藍完全插不上話,她開始懷疑自己為何在此?她轉身想離開時,迎面卻走來熟悉的身影。
「真高興你來了,謝謝你捧場,我幫你找一個好位置,我就要上台了,會後請到後台找我。」他沉穩的語調又再一次吸引筱藍情不自禁的坐下。
筱藍坐在位子上,看著丁致遠態度從容,口條分明的用輕鬆詼諧卻豐富精彩的內容,贏得了聽眾認同的滿堂采。她其實並無法聽懂大部份內容,她只沉醉在他磁性迷人的聲調裡,看著他神采飛揚,意興風發的模樣,她內心竟隱隱浮現一種驕傲的情緒:「我等下要跟這個人獨自用餐呢!我竟可以一人獨享這人的風采?」
這情緒很快的遮蓋了她先前的不安和罪惡感,她微笑看著他機智的回答了聽眾的最後一個問題後走到台後。
筱藍等人群接近散去才緩緩起身,他雖說後臺見,但她自忖不宜,還是走到會場外撥了電話給他,她心裡暗自算計如果它超過十分鐘才出來,她會返身離去。而那人竟似乎知道她心事般的在最後一刻喘噓噓的出現。筱藍心內長歎:「這是孽緣啊,可為什麼我卻如此的身不由己呢?」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走,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丁致遠約開了近四十分的車程,他帶筱藍進了一個佈置成法式情調的小餐廳,簡單的舞台上一位樂者流暢的彈奏著浪漫的「卡撒布蘭卡」,整個餐廳的氣氛小巧而溫馨。筱藍的心怦然而動,想到青春歲月早已流逝,自己的前大半生無怨地奉獻給了家庭和子女,如今常會驚覺髮梢出現的一絲霜白,雖然她依舊擁有光潔白皙的肌膚,卻又因良人不在身邊,只能自憐的獨飲數不盡漫漫長夜的淒涼。
而今夜,身邊一個如此風度翩翩的男子,用著誠懇的聲音問她:
「怎樣?妳喜歡這裡的氣氛嗎?」
筱藍暗暗下了決心,她對前半生可以無怨,但她的後半生決定要無悔。今夜她要恣意的享受這一切,這一生她未曾醉過,如果能好好的醉一場,才不會空留遺憾吧!她突然有種豁出去的放肆。
點餐時筱藍看著他熟悉地對著侍者交代了品牌和年份的酒後,他轉頭對她說:
「我知道你不懂酒,但你只要順著妳的直覺去感受,聰明的你一定很快能理會其中的奧妙樂趣。」
「你一定常帶女朋友來吧?」筱藍有些輕佻的問。
「喝酒要有知心人相伴才有樂趣,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酒伴的。」
「但怎麼會是我?」
他專注的看著筱藍說:
「我一直以為每一個人都像一種酒,各有不同的風味。而品酒的第一步驟是觀其色澤,就像你給我的第一印象:美麗,大方;第二步驟:聞其香味,就像你整個人煥發出開朗質樸,風趣體貼的特質,第三步驟:品嘗啜飲:現在我不就正在慢慢的品味享受這酒的滋味?」
筱藍啞口無言,沉默相應,她知道她早已沒有做夢的資格,卻又矛盾的盼望自己是一杯讓他永嚐不厭的醇酒,即便只是淺嚐一口,也要讓他畢生難忘。
燭光搖曳中,侍者將琥珀色的紅酒輕柔的倒入高腳杯,他拿起杯腳對她:
「敬我們的第一杯酒!」
筱藍照著他教她的一些訣竅,先拿起酒杯欣賞著酒在晶瑩剔透的水晶杯裡迷人流動,鼻腔內充滿著混合些許檸檬味的酒香,她輕閉雙眼,慢慢將酒在舌間滾動,一時她只覺一陣嗆辣,但酒入腸後,溫熱的感覺翻湧到她的臉頰,她的喉間竟又湧現淡淡香甜。
她驚訝著自己竟挺喜歡這滋味,他又為她斟了半杯。筱藍正猶疑是否該喝第二杯時,她的手機卻響了。是她先生的號碼,卻從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請問你是何太太嗎?我這裡是XX海產,你先生在這裡喝醉了,他又沒朋友跟他一起,我們只好看他手機查到妳的電話,妳可不可以過來帶他回家?」
以為遇到詐騙集團的筱藍再三確認了對方的真偽,雖然仍半信半疑地,終究不放心的告辭了丁致遠,他雖好意要送筱藍去,但她如何能答應?
她匆匆搭了計程車趕到對方說的地點,果然見到從不喝酒的老公竟然爛醉如泥的癱在長椅上不省人事。
「他從下午六點多就一個人在喝酒,我們以為他在等朋友,可是他醉成這樣,我們只好想辦法跟你聯絡。」
一群人幫著筱藍將爛醉的先生拖到車上,此刻心思萬般洶湧行在無盡車流中的筱藍只壓抑不住滿腹怨懟想著:「什麼事讓你醉成這樣?今天該醉的是我啊!」她的心思因為仍留戀著方才迷人欲醉的滋味早忘了該有的一絲罪惡感呢!
獨飲,爛醉
蜷曲著身體躺在行進中的車後座,身上單薄的夾克抵不住車窗洞開後襲來的冷風瑟瑟,腹內鼓漲的酒氣不停隨著車子的移動翻湧到喉間,何欽承雙手使勁的抱住腹部努力不讓自己嘔吐出來,他醉得全身無力,心裡卻明白如果真吐在車上,一定讓筱藍更生氣,他現在可不想讓這事發生。
筱藍一直是他摯愛的女人,從兩人讀大學一次校際間的聯誼裡,他就被筱藍活潑開朗的個性吸引。他出身在一個傳統家庭,個性拘謹木訥,看到筱藍可以在人群中談笑自若,落落大方,就覺得這輩子就該有這樣的女子為偶以彌補自己的不足。他原先並不期望活潑大方的筱藍會愛上自己,但可能是精誠所至,在他鼓起勇氣,鍥而不捨的追求下,她竟成為他付出初夜的人。
何欽承永遠都不知道那是因為筱藍剛結束一段不堪聞問的感情,他恰好在那時彌補了筱藍身心的縫隙。
何欽誠畢業後很快的奉兒女之命結婚,雖然筱藍還要兩年才能畢業,但他父母願意幫他們先成家,筱藍決定放棄學業,走入人生另一個學習的旅程。
何欽承退伍後曾在電子工廠就業,但自忖個性志趣,轉行教職,雖收入不豐,但仗著父母親還有積留的一些祖產,並無經濟之虞,也無奉養之責,他讓筱藍專心的在家教養小孩。
日子理應是安逸的,除了夫妻兩偶爾吵吵架,鬧點小憋扭,心想生活就算如白開水般的無味,卻也是最健康無害的。有時他會看到妻子漂亮的眼神閃過一剎的落寞,卻很快的又被爽朗愉悅的笑聲掩過,他明白她有夢,只是她還不打算告訴他。
而他也不想急於知道,因為瞭解自己現在還沒有為她圓夢的能力。
就職的學校因學生人數日見稀落,又遇到人事的一些更動,何欽承選擇急流勇退,改變了生涯規劃。他衷心感謝筱籃一路的支持陪伴,又看到她把租書店經營的井然有序,他對筱籃從無二心。只是自忖還年輕,總想讓自己能發揮所長,於是當機會來臨,他也選擇把握。
學校位於鄉下,因地處偏遠,總是無法長留老師,只好多聘外地的師資,學校亦有幾個老師與他一樣,平時教書,假日則返家與家人團聚。
何承遠教了一年多的時間,他挺能適應鄉下純樸清靜的生活,又看到筱籃似乎亦無怨言,他放心的啜飲這生活白開水的淡而無味,卻未想到新學期來的一位女老師讓他的白開水發了酵。
李文歆老師也是學校外聘的,已婚,教烘焙。姿色平庸,身材豐腴,但人很爽朗,見了新同事大方的用大嗓門招呼:
「以後學生的製成品,大家可要多評鑑,不過吃壞了肚子本人可不負責啊!」
沒有人認為她有害,她開朗幽默的個性讓辦公室的氣氛頓時活潑起來。個性木訥的何欽承有時還期待她拿來學生的成品時的熱鬧。雖然愛開玩笑的李老師總喜歡逗弄他:「何老師,我可不是讓你白吃蛋糕的?!你這教電腦的可是要負責幫我做些P0WER P0INT的簡報,我教學可要用的呢!」
何欽承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他下了班也無處可去,所以他未置可否的幫了幾次忙。
「何老師,謝謝你上次為我做的簡報,加上你特別的動畫和音樂效果,學生們讚不絕口,這是我特別為你烘烤的焦糖布丁,這可跟學生的製品不一樣,我特地拿來感謝您辛苦了!」
一天下了課的晚上,李老師突然的登門道謝,何欽承看著對方手捧著的焦糖布丁,慌忙地讓她進了門,「這怎麼好意思,小事一樁,不足掛齒,您太客氣了!」
「其實我是來跟你商量,因為我覺得我只會烘焙,但現在什麼都需要電腦化,我總覺得要早日學起來,尤其是看了您的作品,我想更要利用這機會,不知您可否用課餘時教我?」
見對方請求的如此誠懇,何欽承稍加思索後答應了對方。
這以後每星期二、四的晚上,李老師總是攜一些精緻可口的小點心來,還會泡一壺花茶佐配,她要何欽承用自己的電腦操作給她看,她微傾的身體好幾次有意無意的用她豐滿的上圍碰觸到他的肩膀,她手上花茶散發的氤氳芳香,讓他不時的有些目眩神迷,她不美麗,更談不上嫵媚,只是在這異鄉的夜晚,兩個各自遠離配偶的中年男女,終究忍不住生理的衝動,很快的糾結纏繞一起,何欽承的生活再不似白開水般的無味。
「放心吧!我不會要你負任何責任的,大家都有需要,放了假我們各自回去扮好自己的角色,你我都不說,誰都不知道,我絕不會糾纏不放。」李文歆一貫灑脫的說。
何欽承自與筱藍結婚後就未曾與任何女人接觸,但他畢竟是健康的男人,天下豈有不偷腥的貓?何況這簡直是天上飛下來的禮物,雖然她沒有妻子的美麗,卻有溫熱的活體溫暖他冰冷的雙腳,他覺得自己應能夠掌控得密不通風。
不曉得是偷情的因素使然?何欽承一日愈發一日的眷戀起與李文歆的床笫纏綿。她在床上完全的放浪形骸,淫聲浪語得讓他得到不能從筱藍那兒得到的男性尊嚴和驕傲,她懂得如何引導他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藉由她他看到自己也有犯罪的潛能,有時他甚至暗自因擁有這段婚外情洋洋得意呢!
「妳為什麼能那麼放得開?難道你不愛你先生嗎?你不怕他知道嗎?」
「別傻了!這是什麼時代?愛情和婚姻與性怎能劃為等號?我當然愛我先生,但我也能容許他在外頭偷吃,因為我自己沒辦法隨時解決他的需求,就像我和你睡一起,但你會愛我嗎?而你愛的老婆你又如何知道她會為你守身如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