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哲思
某日利用空堂到操場健走五圈,在爬竿處試試自己的身手,已非當年在金門服兵役時的健壯體魄了,又做了十下伏地挺身,那一片草地近年來整修得很好,成為許多同仁練推竿打高爾夫球的場地,我在伏地時好好觀賞一番,還真不賴,它雖然委屈在操場的一角,但因綠草如茵,竟可以感覺到數大之美。
跑完一公里,走入校園的維也納森林,有人笑她怎堪稱為森林,還用那麼美的名字?但她小巧玲瓏,歷年來在大家的經營下,的確成為師生們的另一處心靈天地。
我坐在大葉欖仁樹下的深藍色長椅上,這公園用的椅背有向日葵花造型,又像是一人在伸懶腰,森林周圍植上變葉木和馬拉巴栗樹,工友一直不讓它們長高,每隔一段時日總會修剪,好似去除它們崢嶸的囂張氣燄,久之,它們好像認命似地服服貼貼不敢撒野。
我仿效皮克斯動畫電影中的一個場景,和自己心靈對話,假想對面的椅上坐著另一個我。靜下來以後,我在這裡工作十多年的往事竟能清楚湧現。昔日這裡有一間小木屋,當年是一處小型福利社,下課時學生買了麵包或冰棒等零食,就在森林內邊吃邊聊天。小木屋終究拆掉了,令許多同學不捨,那土地上現在是兩個公園座椅。
八十週年校慶時,日本籍校友捐贈本校一座「校友亭」,公文下來徵詢各科老師關於涼亭設置地點,還有老師認為一座亭子放置在森林裡不搭調,也有人說「日本人到處留下殖民的痕跡」,對此不以為然,包括教務處前的那八棵櫻花樹,雖然見仁見智,但這些都已然成為校景的一部分。
從前明德樓還沒有拆除時,一長排教室連接到明智館(科學館),我帶過當年的一年二班,隔壁的一班導師是丁先生,那時我初擔任高中生的導師,欠缺經驗,和學生之間也有某些管理上的衝突,當時最大的事件應該是程老師的一份數學考卷考完後被學生丟掉了,程老師為此事和我班上的學生打冷戰,彼此升高緊張氣氛,經過好長一段時日才漸漸平息下來。
程老師和我最欣賞邱子豪同學,因為子豪一直熱心幫助一位聽障生,索性學習手語和他直接溝通,後來子豪在第一屆的大學推甄時考上交通大學。
英文科莊老師尚未退休前,到台南白河買來許多荷花苗,種在四方型的池塘裡,每到夏日總有「蓮葉何田田」的美景可供欣賞,如今徒令人懷念。
蔡校長的年代,某天早晨,工友先生們在森林裡鋸樹,一群南洋杉頓時矮了一截,明智館一樓也從原來的陰暗變得明亮,眾說紛紜之際,猜測的答案紛紛出籠,有人說為了光線,或說減少颱風的傷害,但失去濃密的樹林令人髮指與惋惜。
後來我聽到一個高層的答案說:「因為森林裡常有男女學生談情說愛,鋸掉一些樹更明亮,學生比較不會做怪!」或許這是一個比較令人信服的答案,久之經過數年,南洋杉族群在止痛療傷之際又漸漸恢復生機,人所受的傷害或屈辱,也許無法遺忘,但何嘗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