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華詩人的時代感與責任感─淺談40年來印華詩壇的發展
印華作協在過去十年曾主辦金鷹杯全印尼遊記、微型小說和散文比賽,成績不俗。2008年,印華作協棉蘭分會配合「蘇北文學節」,特舉辦全印尼詩歌創作比賽,這在發掘詩歌創作優秀人才,普及和提高詩歌創作水準,自有一定的意義和貢獻。
我在1971年首次飛往千島之國探親,住在雅加達堂兄家裏,閱讀當時的《印尼日報》是每天晨早必修的功課。我因為喜歡詩,所以該報文藝副刊裏的作品,我較注意的便是詩歌創作。
我在親戚家讀到和搜集到的《印尼日報》,時間從1971年3月11日至5月27日。回到新加坡後,我寫了《印尼華裔的詩歌》一文*1,提出了我對當時印華詩歌創作的一些感想。一般而言,內容約可分成三大類:
(一) 以抒寫愛戀、悵表離愁的愛情詩篇為主;
(二) 不乏反映現實生活的作品;
(三) 歌頌印尼,願與祖國共存亡的愛國詩篇。
偏重情愛,欠缺技巧
由於華文健康讀物的嚴禁入口,寫作者所能吸收的精神食糧有限;但華文電影畫報、言情小說,以及流行唱片卻又大量充塞坊間,耳濡目染,文藝作品(包括詩歌),思想性既不高,創作技巧也談不上。當然,考慮到當時華文被禁錮的年代與環境,寫作者的努力耕耘,那也應該肯定,也是一種貢獻!
15年後,我又寫了一篇《七洲洋外的詩壇》*2,表達了我對當時印尼華裔詩歌創作的意見與看法。
就詩歌內容而言,抒發作者內心情感的愛情詩還是居多。其次,對印尼祖國的發展與建設抱著巨大希望;本土意識濃厚,以身為國民一份子為豪的愛國詩篇也比比皆是。這是非常可喜的,它說明了印尼華裔效忠居住國,已把生活的這個地方視為母親的土地,祈求祖國繁榮、富強!
不同於70年代,80年代中的印華詩壇已漸趨成熟與熱鬧。也許是與外界華文寫作世界的聯繫開始頻繁,接觸的書種層面也較廣,因而作品無論在內容,抑或是表現的手法與技巧,不再是一成不變,都有了新的突破和嘗試。我在該文裏,引述了幾位我認為寫得不錯的作者。除了柔密歐.鄭我早已認識外,雨村、白羽、馮世才等,都是先讀其作品,稍後才認識其人的。
我看到了印華詩壇的新希望。雖然,我更感歎印華文壇(詩壇),因為華文被禁錮了三十多年所造成的真空。我心裏想,如果不是一代人華廈文化的斷層,印尼在東南亞是一大國;八百萬華裔對中華文化的探索與追求,那會是怎麼樣的一個璀燦畫面呵!
華文解禁,曙光重現
1995年,印尼政壇已開始出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奏。1998年的大變動,新政府上臺,整個社會在不斷的轉變中,華文解禁了,華文不再是洪水猛獸。蘇哈多下臺後,從哈比比、瓦希德、梅嘉娃蒂,以至今日的尤多約諾,華文基本上已獲得承認。1978年印尼政府的全面禁止華文書籍出版、出售及進口,已成歷史的傷痛;雖然其後遺症非常嚴重。然而印華文壇(詩壇)的青黃不接,卻給了有識者努力的空間,一步一步往前爬!
我曾在一些文學場合上指出,印華文壇在劫後餘生的近十年,成績令人可欽可羨。我沒有作過專業性的數字統計,但對印華作者這種急起直追的決心,非常激賞。十年裏,在已出版的200多種個人或合著作品裏,詩歌也和其他文體一樣,也有很好的表現。
我手上的第一本九十年代末印華詩友出版的作品是葉竹贈送的《驕陽下的歌聲》,由曉彤主編,共收印華14位元詩友的作品。它是那時繼《沙漠上的綠洲》之後,另一個印華文壇的亮點。可以肯定地說,這兩本分別由新加坡「和平翻譯及剪報私營有限公司」和「島嶼文化社」印行的印華作者合集,無疑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讓世界華文文壇開始注意印華文壇的存在,並意識到了另一股生力軍正在茁壯成長!
儘管在60年代以前,印華文壇也曾有過光輝燦爛的歲月,但斷層30餘年,蒼白的心靈極需傳統中華文化的營養調配。近十年的發展,印華詩壇在莎萍、雨村、鐘逸、顧長褔、阿裏安、白羽、立萬、北雁、葉竹等人的勤寫不輟,已取得不俗的成績。但90年代曾出版《三人行》的茜茜麗亞、袁霓、謝夢涵,卻似乎都離開了詩的隊伍,十分可惜。另一位曾出版《相約在山城》詩文集的明芳,似乎也少寫了。印華詩壇,也需要女詩人參加耕耘的!
求同存異,拋除己見
中國新詩從傳統舊詩詞的基礎上發展,一脈相承,「詩言志」始終是創作的基本方向和精髓。雖則在不同時期,中國也曾因為政治因素而引發不同文學主義的論戰;而在臺灣,一度也有人責難新詩「師承西洋,背離傳統」。作為以華人為主的移民社會,新加坡詩壇在6、70年代,也曾有寫實主義和現代主義之爭。對不同文學理論的探索與作品的實踐討論,固然百花競放,但固執己見,自以為是,最終往往流於詆毀和謾罵,阻礙了新詩的發展。
印華詩人今後似乎不該再膠著於傳統與現代的思辨上,而是求同存異,認真地寫出心中的真善美。印華詩人可在三大方面繼續努力:
(一) 加強修養與篤實創作態度:
印華詩人不僅應在傳統廣袤的泥土裏汲取精華,也應敞開心胸接受多樣化的現代創作技巧。唯有透過現代人的世界觀去認識生活,讓現實主義與現代表現手法巧妙地結合,才能更好地反映現實,寫出富有新意而又不失傳統韻味的作品。
(二) 舉辦有關詩歌課題的活動:
像兩年前舉辦全印尼詩歌創作比賽,也算是空前的創舉,無疑有助於發掘優秀寫詩人才,普及和提高詩歌創作水準。印華作協不妨下設詩歌和其他不同文學題裁的研究小組,定期討論詩歌創作、舉辦講座及其他有關詩歌課題的活動。
(三) 印華雙邊優秀作品的互譯:
像陳冬龍等人把《印尼的轟鳴》(2000年) 、《印尼當代詩人詩選》(2007年)裏優秀印尼詩人的作品譯成中文,以及立萬、陳冬龍等把印華詩作譯成印尼文,都是應該鼓勵和繼續努力的方向。通過作品的互譯,文學交流將能消除彼此間的隔閡,促進雙方的瞭解!
綜上所述,現階段的印華詩人必須具有時代感與責任感,拋開各種主義的枷鎖,我手寫我口,努力提高創作水準才是追求的目標,才是自己的最大挑戰。歷史是無情的,歷史是一面鏡子,就讓自己的作品由時間和歷史鑒定去留吧!
*1:發表在<島嶼季刊>第二期,1972年12月出版
*2:刊載于<聯合早報>文藝城副刊,1988年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