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續記
<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
「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咸來問訊。自云:「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皆歎惋。餘人各復延至其家,皆出酒食。」
一日,客行至一竹籬,內有草堂,屋前植有幾株垂柳,樹旁置竹桌竹椅,一人支在竹桌上,自斟自飲,見客,讓其入內,分賓主坐下。
「先生何許人?」客問。
「吾乃葛天氏民也。汝自何來?」主人一哂。
「吾先祖來自南隅濱海之郡,因連年戰禍,吾母遣余避禍東方一率爾小島,至今已逾六十寒暑。」客嘆曰。
「汝所為何來?」主人讓酒與客。
「余行至山側,依稀見一團光,甚怪之,追而來此中。想來,該是那光引我而來。」
「奇也。奚為不去?」主人怪之又問。
「本企盼還家,唯鄉民留而食之,停數日。因見此良田美地,無爭無慾,且余腿疾來此後亦不藥而癒,故又欲留之,去留之間現思辨中。」客啜酒曰。
「所思為何?」
「唯過去部份瑣事,想忘又復記起,企留唯又遺忘。生活之輕,載不動;生命之重,卻又折了腰。欲歸故里,卻已疏遠;長住之地,又遭惡人驅趕。」客將酒一飲而盡,又太息曰:「嗟余年老孤苦,處處無家處處家,反落得一身輕鬆。想留此地,惟又將如何治生?」
主人再進一杯酒,遞與客曰:「余亦非本地人,來此多時,多少寒暑不復記憶。鄉民賜一畝水田,草堂一間,自耕自食,因以快活至今。」
「可曾思而離此乎?」客問曰。
「未曾,合吾性也。然確有人居此數年復歸之。」
「其人歸之,何如?」
「其人離此便已失聯,如何得知。」主人笑曰。
客低頭不語,辭謝主人而還,唯見滿天花雨,繽紛飄零。
<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本報地方中心/高雄報導】獨居在高雄市鼓山區的一名老人,王海生(76歲),於昨天傍晚到柴山龍泉寺散步,經過一天仍未返家,朋友已經報警處理。據王海生友人指出,王海生幾個月前曾經中風,目前走路還不太方便,仍在復健中。王海生每天習慣到龍泉寺附近散步兼復健,昨天在龍泉寺旁邊的攤子上與友人聊天後隨即離去。根據當地另一名攤販表示,當天他看見王海生在龍泉寺的登山口想要上山,他擔心王海生的腿不好,早上下過雨路又滑,所以曾經叫王海生不要上山,但因為剛好有客人,所以一忙完就不見王海生的人了。警方在早上九點左右接獲報案後,就出動大批搜救人員前往柴山搜尋,不過截至目前止沒有任何消息。
【本報地方中心/高雄報導】獨居在高雄市鼓山區的王海生,76歲,於上週二(19日)在柴山散步失蹤後,經警方多日來的搜索,已於今日下午在「台泥礦區」北邊的樹林間尋獲遺體,確定不幸罹難,同時初步判定應該是意外死亡。
依據警方表示,王老先生平日有在龍泉寺附近散步的習慣,因為半年前中過風,左腿不良於行,所以一直都是在龍泉寺附近走一走,與朋友聊天後就回家,至於失事當天王老先生為什麼去爬柴山,警方仍在調查中。奇怪的是,從登山口入山,到達尋獲王老先生遺體的地方必須經過「好漢坡」,根據王老先生的身體狀況應該是爬不上去的;同時由目擊者的證詞,王老先生上山的時間已經接近天黑,視線不佳,究竟王老先生是如何走到礦區實在是一個謎。另外,警方展開搜救行動的當天,在「水庫」附近的木棧道上曾經找到王老先生的登山杖;兩天後在「北嶺」附近又尋獲王老先生的手機。因為王老先生的遺體並沒有明顯的外傷,身上的財物皮夾也沒遺失,所以警方初步已經排除他殺的嫌疑。目前警方已通知王老先生的家屬前來認屍。
王老先生目前獨居在鼓山區,鄰居說王老先生平日對人很客氣,但是很少與鄰居往來。根據龍泉寺登山口旁邊的一位攤販的表示,王老先生以前曾在龍泉寺附近擺攤賣茶葉蛋,中風後才停止。失事當天他曾經看到王老先生在登山口前面徘徊,當時王老先生有點恍神,似乎想要上山,因為當天早上曾經下過雨,山路很滑,所以當時他叫王老先生不要上山,但王老先生好像沒聽到,因為當時攤子上剛好有客人所以沒有立即阻止王老先生,等事情忙完後王老先生已經不知去向。當時他立即撥手機給王老先生,但是電話接不通。當天晚上收攤後他又打了幾次電話,還是沒人接,所以隔天就報警處理。
剛忙完了父親的喪事,送走住在外地的姐姐弟弟後,周末傍晚,婦人坐在臥室的梳妝台前,看著窗外火紅的天空,以及又大又圓的夕陽,怔怔地發著呆。
三十幾年前她職業學校畢業後,白天在化工廠當會計,因為擔心當業務員的爸爸晚上收工後跑去喝酒賭博不回家,所以她下班後就跑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幫爸爸一起賣家電,晚上收工後「逼」爸爸一起回家。經常,爸爸收工後會和同事一起去喝幾杯,往往在她看爸爸快喝醉時,她就出面為爸爸擋酒,爸爸的同事常常笑爸爸生了一個男人婆,以後嫁不出去。婦人看著快要西墜的夕陽,笑了,她嫁了人,只是幾年前老公外遇,又離了。
婦人起身,開燈,拿出一個以前裝月餅的鐵盒子,坐回梳妝台前,將桌上的剪報、死亡證明書、靈骨塔位所有權狀及一些有的沒的證件資料裝到密封袋內,再收進鐵盒裡。婦人拿起桌上裝有爸爸留下的「手尾錢」之紅包袋,以及幾張爸爸很早以前到大陸省親的照片,一樣裝袋收進盒子。婦人心中納悶,她一直以為爸爸這幾年手頭很緊,但是在爸爸死後的銀行帳戶中竟然還留有近十萬元,不曉得這是不是爸爸刻意存下來辦自己的喪事?婦人嘆了口氣,依序又將桌上的手錶、印章,及一枚戒指分別裝進盒子。最後是爸爸的手機,婦人打開手機裡的相簿,看著裡頭唯一的一張照片,畫面傾斜得相當厲害,但仍可看出在黑暗的樹林深處透出一團昏黃的光,一個像是爸爸的的剪影似乎正走進那團光。這張照片婦人已經看過好幾次,但她實在不明白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當初她把手機交給爸爸時,她記得並沒有教爸爸怎麼使用手機來拍照,並且像片的角度也實在很奇怪。算了,婦人又嘆了口氣,把相機的電池取了出來,把手機一樣裝袋,放入盒子。婦人在盒子裡放進幾包乾燥劑,用力蓋上盒蓋子。她心裡這麼和爸爸說,這輩子的恩恩怨怨就這麼了了吧,也不用再計較誰欠誰多一點。
去餐廳打工的兒子大概快回來了。婦人這唯一的兒子,算是乖的,但就是不愛唸書,沒什麼上進心,每天只想賴在家裡打電動,婦人和她兒子為了這些事吵過了很多次,但總是沒結果。婦人決定不煮飯,待會兒等兒子回來一起到外面吃吧。
此時,窗外巷弄的燈都亮了。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