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趙鐵元摟緊了她,笑了。虎妮兒在他懷抱裡,眼睛半睜半閉,嘴中說著囈語,你帶我去青島,我去青島……帶我上天,我上天……帶我下地獄,我下地獄……可是,我有一個條件,臨走之前,咱們……結婚纔行……
行。我願意。趙鐵元斬釘截鐵地說。
虎妮兒醒了。她坐起來,脫去褲子,呈現出白花花的豐滿的胴體。她躺下去。說:鐵元,我活了十九歲,除了俺娘,誰也沒見過我的光溜溜的身子。好鐵元、親鐵元,你要是真心喜歡俺,你儘管脫了褲頭,玩個痛快吧,也不枉費咱倆相好一場。
趙鐵元渾身的血管,迅速地循環、流動。他已不能言語。當他進入她的下體,聽得虎妮兒「噯喲」一聲,接著,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像一個氣喘病患者。汗水,默默在雙腿間浸流。鐵元初次和女人行房,傻小子放砲仗─又怕又愛。他覺得比割麥還要辛苦,但想到既將嚐著蔥油烙餅,卻割得愈加興奮起來。割了約莫半畝麥子時辰,虎妮兒一直哼叫不停,偶爾發出「噯喲,好疼」的怨語。趙鐵元充耳不聞,等他歇手時,那個虎妮兒像一隻蛤蟆,癱瘓在那兒,一動不動。
這件醜事,眨眼之間過去三十多年,任何人也不知道。它成了趙家莊的祕史。但是,虎妮兒那健美而性感的胴體,卻永遠栩栩如生展現趙鐵元眼前。他給母親家信,曾經想探聽一下她的下落。可是握著筆,卻又躊躇起來。他怕惹起節外生枝的麻煩。
趙鐵元和蒲月紅的祕密計畫,並不是陽關大道。首先蒲家反對這門視事,雙方八字不合,再說男方窮得過年吃不上一頓水餃,有時候還缺米少柴揭不開鍋;虎妮兒的爹提起鐵元直搖頭,他說:這孩子是個黏筋頭,賴歪,光會拉大呼,戳豁子……其實這是極大的誤解與偏見。
那晚,虎妮兒像做賊似的跑到「鵲橋」旁等候鐵元,她兩眼紅腫,強作微笑。虎妮兒勸他先去青島,等落腳之後,再寫信到蒲家莊,她再設法去青島和他團圓,虎妮兒囑咐他:好鐵元,親鐵元,天使涼了,別磨由了,快收拾收拾上路吧!你辦事挺圓款,我知道。去青島萬一找不到事情做,不礙的,慢慢來,別急腳。你可別忘了寫信給俺,俺爹娘不認字,他看了信兩眼烏黑,啥也不知道。
那晚夜空像一對的情侶難捨難分,兩人沿溪水而上,最後躲在一個麥?垛裡,親熱到半夜,鐵元纔從虎妮兒手中接過一雙布鞋,那是虎妮兒淌著熱淚一針一針縫製而成的。那晚,十七十八月黑頭,滿天星斗沒月亮,他倆的幽會,祇有樹上的貓頭鷹看得清楚,一切都被濛茫的夜籠蓋了。
趙鐵元到了青島,在碼頭附近一家麵食館做事。洗碗盤、捏水餃、為客人倒茶端麵食。他能吃苦、耐勞,也無任何不良嗜好。幹了半年,積蓄了幾萬法幣。他把這些錢分別寄給母親和虎妮兒。
麵食館老闆是煙臺人,是個碎嘴子,對夥計有些刻薄。每當開飯,祇要店老闆在座,趙鐵元就吃不飽,因為老闆曾批評他飯量太大,並囑咐廚房準備一些窩頭、高粱麵餅子給夥計吃。後來,店老闆見他一頓吃七、八個窩頭,祇得苦笑、搖頭,話也講得不甚悅耳了。
我說,小趙呀!你上一輩子一定是餓死的。這一輩子要吃夠本兒纔行。你這種人若是遇到旱澇年月,住在鄉下,非飪死不行……
趙鐵元嚼著窩頭,發出謙卑的笑聲。
你這種人不能當夥計,祇有一條路可走--當兵吃糧。店老闆放下筷子,抹嘴,點上一支香菸。趙鐵元,我介紹你去七十三師當炊事班長,你幹不幹?每天兩頓大米乾飯,青菜蘿蔔燉肥豬肉,讓你吃個飽。聽說一個月能拿兩塊袁大頭。
趙鐵元感到滿意,他問:吃「屎」班長做啥事,您看我行麼?
炊事班長是伙伕頭兒。薛平貴幹過的差事。你考慮一下,再告訴我。要快聽說七十三師快去臺灣了。店老闆邊說邊走。他的話,趙鐵元並沒聽得明白。不過,他想了整夜,最後下了決心: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我給薛平貴提鞋都不夠料,俺去作吹「屎」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