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太陽出山又落山哪,監獄永遠是黑暗。
守望的獄卒不分晝和夜,站在我的窗前。
高興監視你就監視,我總逃不出牢監。
我雖然生來喜歡自由,掙不脫千斤鐵鏈!
那塊小小天地變得溫暖和開闊了!
高樹這個具有神經質的文藝青年,他參加抗美援朝戰爭,作了聯軍俘虜,真是歷史的誤會。一九五一年二月,他在天寒地凍的漢江以南,背水作戰。那時,聯軍組織了二十三萬人和大批飛機、大砲、坦克,從三十七度線向共軍發起全線進攻,這是著名的朝鮮戰爭第四次戰役。高樹不驕不怠,他在戰鬥中牢記著蘇聯詩人馬雅可夫斯基的話:「無論是歌,無論是詩,都是炸彈和旗幟。」他用歌聲鼓舞士氣。但是,美軍飛機遊補給線,糧食吃光了,志願軍煮雪水加點炒麵充饑,走起路來扭秧歌。高樹的腿凍僵了,肚子餓扁了,舌頭也不能打彎了,唱起歌來像哭喪一樣刺耳、難聽:「數九那個春天下大雪耶,穬雖冷水裡熱。我從那個前線轉回來,勝利的消息要傳開……」突然,歌聲中斷,高樹倒在雪地裡。他卻不知道。血糖過低,他昏迷過去。
高樹醒來時,看見一個留鬍子的美國大兵,手持衝鋒槍,用皮靴踢了他一下,吼叫起來:This
Fellow is Alive!
從高樹作了俘虜那一剎那起他的心底對戰爭湧出仇恨心理,連帶的他仇恨在戰場上遇見的人。使他茫漠不解的,毛澤東主席發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參戰命令,是否犯了歷史性的錯誤?
在巨濟島,每週要到GIE(美國遠東民眾教育館)去聽課。上課前,教員首先讓戰俘唱歌,以提神醒腦,振作聽講。那個教員的歌喉渾厚有力,唱起歌來動人心弦。不過,戰俘卻不甚歡迎他,因為這人大抵是臺灣派來的。
淡淡的三月天,
杜鵑花開在山坡上,
杜鵑花開在小溪畔,
多美麗啊
……
摘下一枝鮮紅的杜鵑,
遙向著烽火的天邊,
哥哥你打勝仗回來,
我把杜鵑花插在你的胸前,
不再插在自己的頭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