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痕
結束的理由
落地門外的風涼涼的吹進屋子裡,她靜靜的倚著子坐著,木質地板上擺著淺綠色的涼墊,那是他的位子。
風涼涼的吹進屋子裡,和室桌上的一壺玫瑰花茶還熱呼呼的冒著煙,她從自己的桃紅色墊子上起來,坐到他的位子上。
風依舊涼涼的吹進屋子裡,而她,想走回時光裡,恍然中才發覺,現實已然傷人太深,和室桌上的痕跡,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刮痕,彷彿都有著數道回憶,深淺不一的刮刺著心底。
桌面上落下的水珠,是她對他最後的紀念,從今以後,她沒有過去,只有現在與未來。
拿起綠色的墊子,和其他的墊子放在一起以後,她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喝著那已不再熱燙的玫瑰花茶,點上薰香燈的蠟燭,把燈關掉。
秋悄悄的來了以後,天氣慢慢的不再那麼的悶熱,她走出門外,仰著頭看著星星。
天空裡散著幾朵雲,偶爾幾顆星閃著光芒,彎彎的月兒靜靜掛在天上。
「你去哪?」穎萱下班回家,看見子毅拉著行李箱。
「我走了,忘了我吧!」話聲一落,他轉頭就走,沒再回過頭。
她想知道原因,但又怕知道了以後會承受不住。然而,愛情就像走在針尖上,無法平衡的時候,狠狠的把自己刺的滿身傷痕。
她問了一些熟識的朋友和他的同事,大家都說,他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任何聽說。
她決定偽裝自己,然後跟蹤他,她想知道原因,很想很想知道。
因為她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就算知道以後可能無法承受。
就像個私家偵探一般,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的多變,可以這麼有天份,數日下來,她發現,他和另一個「他」,只要下班後就會黏在一起,一起出門買東西、一起去餐廳用餐、一起去酒吧喝酒狂歡。
他一點難過的表情都沒有,也沒有任何的傷心,就好像不是剛分開似的。
她開始玩膩了這樣的偵探遊戲,她開始做任何有關的猜想、不論白天夜晚,數日之後,她發現,那個男人,拎著行李住進了他的公寓。
那一瞬間,穎萱楞住了,全身彷彿電流通過般,突然間無法動彈,過了一會,她走到他的公寓門口,按了電鈴,子毅來應的門。
濕淋淋的髮,全身上下只用一條浴巾遮住重要部位。
「是誰啊。」那個他走了過來,同樣的全身也只圍了條浴巾。
「啪」穎萱的手已不自覺的在子毅臉上呼了個巴掌。
「我們三年的感情算什麼,難道你不用給我個交代?」不知何時,淚已流。
「我們已經結束了。」他撫著面頰。
「這就是你不讓我知道的答案?」眼淚依舊不停的掉,是不甘、是憤怒、是怨恨。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強硬的將門關上。
她瘋狂似的按了數百下門鈴,屋內的燈熄了,沒有人出來理會她,只有隔壁的鄰居投以奇異的眼光。
那一夜,她用盡全身的氣力回到家以後,她將自己丟進浴缸裡泡了個澡。
矇矓中霧氣蒸騰,過去的一切就好像幻覺一般,她以為此時的她不是一個人,而他仍在客廳替她泡著花茶。
走出浴室,小小的客廳裡沒有人,只有風輕輕的吹動著落地門的簾子,今天,她沒泡花茶,緩緩的、一口口,她沒有意識的喝掉了一瓶紅酒。
風吹過來,她的腦袋暈暈熱熱的,但又有些涼意侵襲。
打開電腦,她覺得她需要做點別的事。
就像平常一般登入FACEBOOK,看著別人又討論些新的事、看看誰又留言給她,誰又放了新的照片,也順便收收菜、養養動物們。
這世界突然離她好遠,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在冷眼旁觀別人的世界一般。
她的淚又落下了,不自覺的又想起他的溫柔,想起他總是如此細心體貼的在她的身邊陪伴。
而今,落下的淚,僅剩淚痕,殘存在臉上。
「再見了,昨日。」發表後,她關上電腦,帶著那暈眩入睡。
如果時間能迅速的倒流,像按下搖控鍵一般,恣意的控制著倒退的時光,將花朵變回種子、將下過的雨逆流回天空,那麼結果會不會不同?花朵還是一樣的花瓣數?下過的雨一樣會和一開始落下的點相同?
人總是回想著過去多麼的美好,遇到挫折時拚了命的想逆流回去。然而,我們都忘了,那種叫做「過去」的東西,此時此刻,我們正在創造,現在的現在,在下一刻都成了過去。
我們都回不到過去,誰都不能。
心的力量
中午休息時間,穎萱心情煩悶,上了頂樓,她瘋狂的哭泣著,就像要發洩出所有的情緒似的,漫天的烏雲陰沉,在大雨來臨之前,連吹來的風都略帶著濕氣,城市似乎就快要哭了一般的暗沉。
是她感應了城市給予的悲傷,還是她的悲傷感染了城市。
「舒服一點了嗎?」他悄悄的出現,然後遞上面紙。
「嗯。」她抬頭一看,是新來的同事彥勳。
「真不好意思,都被你看見了。」
「人都有情緒需要釋放,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他明顯的看得出來,雖然她極力的偽裝好像什麼事也沒有。「嗯。」整理整理自己,她迎著風,情緒淡淡的隨風飄著。
「下班後我帶妳去個地方吧!一定能改變你的心情。」
「可是……..」她正想拒絕。
「妳該不會說妳想一個人靜一靜吧!相信我,你不會後悔的,而且,今天是星期五耶。」彥勳露出陽光的笑容。
「好吧!」她似乎無法抵擋這陰天裡,他陽光般的笑容還有溫暖的話語。
午后下了一場雨,雷光閃閃後又是一陣巨響,大雷雨嘩啦嘩啦,她時不時抬起頭看著窗外,一層層烏雲的雲朵後,躲著那閃閃的厲光,看著雨不停的下著,在窗外、在她的心底。她反而笑了,淺淺的就像不著痕跡一般,而這一幕,正好被彥勳看見。
接近下班時間,正是人人興奮的好時刻。
星期五的下午,茱莉亞總是早早收拾好包包,迫不及待的下班。艾迪不急不徐的緩緩收拾桌面上的工作,然後,用他個人悠閒的步調,緩慢的打卡離開。
在這一快一慢之中,她往往居中,偶爾她也急著回家,換上一身亮麗的裝扮去赴晚餐約會,偶爾她也是緩緩的收拾好自己的工作,然後踩著悠哉的步伐,享受一個美好的假期。
原本,她打算一個人靜靜的離去,一個人默默的看著日月星辰,享受微風與寂靜,煩悶的時候就走進夜市裡,讓嘈雜的世界淹沒她所有的思緒。
這樣,她不需要去思考一些此時此刻的事,來造成內心的煩憂。
就在她靜靜收拾著物品的時候,彥勳走了過來。
「走吧!」見她大約收拾好了,他拉著她的手就走。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又覺得有些不妥,還在想著,他們已經下了樓,而他已經替她開好了車門。
「上車吧!」只見她楞楞的發著呆。
「嗯。」她笑著回應他。
車子駛離那人車擁擠的城市,下過雨的天還殘存著一些雲,忽然,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大叫。
「有一道彩虹耶!!你看,在那裡,有一道彩虹,淺淺淡淡的不太明顯。」她指著那個方向,但沒有勉強他看,因為他正在開車。
「雨過天晴了,出來散散心不錯吧!」他將車子靠邊停下,陪她看著那一道彩虹,一直到彩虹淡淡的消失。
他發動車子,往附近一條小路進去。
伴著正在緩緩在雲裡消失的夕陽,她看著這山景,還有面前這間餐廳。門外有個小小的招牌,上面寫著「等待」兩個字,旁邊的霓紅小燈閃著細小的光芒,映著這即將沒入黑暗裡的小山丘。
她推開門進去,裡面的佈置很溫馨居家,有種回到自己的家一般的感覺,鵝黃的燈光裡,空氣中漾著一種奇妙的香味,讓她覺得整個人開朗了起來,裡面的客人人數不多,但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很放鬆。
「好特別的地方。」她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坐下。
「每次來到這裡,都有種很舒服的感覺,煩惱好像都被丟掉了一樣。」
餐點很快就上來了,品嚐著美食,她覺得,塞得滿滿的好像不只是她的胃,這種溫暖的感覺,連她的心也塞的滿滿的。
「為什麼這裡叫等待呢?莫非是在等待某個人。」走出餐廳,外頭已是星光滿天。
「人一生中不就是一直在等待一個和自己相契合的人嗎?」他的嘴角漾著一種神秘的笑。
「嗯,或許要跌倒幾次,才能等到對的人。」她遙望著星空。
「你看,是流星。」彥勳突然指著天空。
「哇。」她大叫了一聲,然後閉上眼許願。
「許願?」待穎萱睜開眼後,彥勳緩緩的問。
「只要相信,有一天會實現的。」她笑的甜甜的。
「那我可以問問妳許了什麼願望嗎?」他的臉湊了上來。
「說出來就不靈了,NONONO。」說完,她哈哈大笑。
夜風吹來涼爽,伴著那漫天的蟲鳴鳥叫,她在漆黑的夜裡,突然發現,自己好久沒這麼放鬆了,而且,似乎能重新開始快樂了起來。
他們倆聊著天,從工作到生活,再從生活到工作,一直到夜已漸漸的深。
就像平常一樣,回到家,迎接她的,是一片的漆黑。
風依舊吹的門簾微微飄動,洗好澡後,她泡了杯熱可可,打開電腦,然後登入。
在她的留言下方,有好多好友的關心言語。
世界開始旋轉了,她開始覺得,或許,他的離開能帶給她新的幸福。
然而,摸摸臉頰,才發覺,方才不知何時,淚又悄悄的滑落。
這是幸福的淚痕嗎?還是告別悲傷?
愛情,時而逗人笑,時而弄人哭,踩在針尖上,步步小心,隨時注意,就怕隨時跌了跤,會惹得滿身傷。
但,愛情來的時候,或許,是不敲門的。
不敲門的愛情
子毅約了穎萱在咖啡館,他提早到了。
「我應該沒有遲到吧!」她微微笑著,極力的保持冷靜。
「不,是我早到了。」他的笑容依舊迷人。
「那天之後,想了想,有些話,我該和妳說清楚。」子毅立即切入主題。
「還有什麼好說的嗎?事實擺在眼前了,說什麼也不會改變一切」她的眼神由悲傷轉為憤怒,懶懶的說出口,卻字字清晰有力。
「如我所預測一般,妳恢復的很快。」他定定的看著她。
「那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她低著頭,極力克制自己的憤怒。
「人不能活在悲傷裡,更不能活在過去的記憶裡。」她的語氣開始變的冷淡。
「在遇到他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個雙性戀者,我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自己也受了很大的刺激,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他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精神,但他緩緩的說著。
「如果有一天,妳發現妳喜歡的人,竟然是個女人,你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接受自己。」他反問她。
「現在,是想減少對我的刺激?還是,想再一次刺激我?你只是一再的在提醒我,我的前男友,現在喜歡的是個男人,這對我來說有多麼的不堪,你知道嗎?」她略微激動的說著。
「我知道。」他的聲音黯了下來。
「我們都沒辦法回頭了。」她冷冷的說。
「我不是不愛妳了,只是,我發現,我更愛他。但是,在我的心底,妳一直都在。」他急著解釋。
「原本不想告訴妳,是因為怕你無法接受。」因為他也知道那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一件事。
「那現在,在我發現之後,再來告訴我,我就能接受?」她冷笑一聲。
「我,沒有那麼冷靜,我只不過是個平常人,這麼大的驚喜我可承受不住。」她淺啜了一口咖啡,苦苦的,才發現自己忘了加糖,咖啡也稍涼了些,不若熱騰騰時的好滋味。
愛情的溫度是會消褪的,就像熱咖啡,放在一旁,慢慢的就冷掉了。
他將她放在心底的角落,好久好久以後,他對她的熱度消褪了。
然而,他和他,卻是現在進行式,熱呼呼的。
她還想聽聽他到底想說些什麼,耐著性子她繼續坐下,加了點糖和奶精,攪拌著她的那一杯微涼的咖啡。
「妳最近還好嗎?」
「很好。」簡潔的回應後,見他不再說話,她將視線移往窗外。
「下雨了。」方才進來咖啡館之前,天就陰陰的,現在,更是下起了雨。
「這就是我的心情。」她懶懶的說著,然後,定定的盯著他瞧。
「他對你怎樣,溫柔嗎?細心嗎?」她略為尖酸的口吻,試圖刺傷這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子。
「他對我很好,我們兩個滿相像的,很合得來……。」句末,他略為遲疑。
「有什麼話就說吧!」她倒也想聽聽。「我們還能做朋友嗎?」她從他口裡,聽見他緩緩的說出這幾個字。
「這是我給你的答案。」她起身,甩了他一巴掌,然後離去。
走出咖啡館前,她的肩膀因為激動而顫抖,但,她依舊試圖保持冷靜,以最優雅的姿態離開。
雨停了,來的快,去的也快。
像愛情,這一秒還愛的火火熱熱,下一秒立即冷淡的說,不愛了,分了吧!
最近的天氣似乎偏愛這樣的陰晴不定,穎萱踩著高跟鞋走在這剛下過雨的街上,精神是恍恍惚惚的,腦子裡還想著剛才的對話,她的嘴邊帶著一種笑容,一種比哭還難看的笑,她決定放任自己這樣,想放空,忘記一切。
恍恍然中,她穿越馬路,而一臺車就這麼的正衝過來,她轉頭一看,楞楞的來不及反應。
(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