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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是一種安詳的節奏──張國治詩集《歲月彩筆》序

發布日期:
作者: 徐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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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把他的籍貫鍍在不能觸及海灣裏,燃燒的瞳仁,如風疾過的炮聲呼嘯,在箔金色月夜戰火線上,狠狠撕下齒痕的日曆,一張又一張……並且在廣大夜鏡裏,他瞧見了一張黧黑塵埃披覆的容顏,喉管哽咽森冷的囈語,在夕暮踢出嘆息之後,摺起鄉愁在枕上然後放在大海睡去。「《一個浪子》」「……掩埋雙手時/眼淚不能述及你燈暈裡的側面/我知道那是鄉愁來臨時/疏散燈火在島上亮起/炮聲在夜空淒放/背向另一個城市慢慢唱它/有一種往下沈心情/隨著海灣波浪風雨歸航/隨著那鄉愁/你不能形容不能歎息/只有慢慢唱它/慢慢唱它、唱到主題/便有一雙濕濕顫抖的眼睛/不曉得該往那裡朝看?朝看那歌裡/豐美和哀傷/即使不能分析先人/墾植林木如汗雨/就在瘦削的掌心/感激你在海浪、島嶼、煙硝完整的出生/完整的你在海島上出生/又如何清晰分辨/那臨海位元、你畫過的速寫?最初/蘆花在前四合院在後/風聲凜冽穿過防風林/苦苓在屋前拍打著枝椏/並且零落/好像那滿地木麻黃/覆蓋著/午夜宵禁犬聲/黎明初告雞啼/如此寧靜又如此貼近/那些聲音我分明聽得清楚//眼淚總會遞給我/一首歌,那是關於一個唱不完主題/無論你背向城市/向東向西、向南向北/總是一片海潮守候,等著你望鄉/你慢慢唱起。」《眼淚總會遞給我一首歌》
這些詩歌之所以感人是因為它們與我們,近代以來飽經憂患的華夏百姓的生命歷程合拍,它也喚醒了我們內心與生俱來的漂泊感。更值得注意的是下面兩首極品。
冬天啊冬天
遙遠的海島
風是流浪的樂師
日夜帶著孤獨的樂器
穿過密密如織木麻黃針葉
拉起歲月的弦
彈撥島上曠古悲涼的往事

在島上
母親常把心事
搓成一團團毛線
思念的眼神
交叉放牧在兩支鉤針上
──《 歌吟記憶的外島 初冬》
此詩大有現代《遊子吟》之風,而《溫度》更是直擊生命深處:
這一天,冷氣團包圍
天突然乍冷
由熱至暖,一直到微微的冷
我試寫一首詩
尋求關於溫度這個語彙
如何精準,如何成為可觸真實語彙

突然記取父親
第一次接近死亡,體認溫度
竟然從降溫開始的
由暖到冷到冰
是成長很慢、死亡很短
瞬間的歷程,生命無懈可擊的精準
讓過去習慣水、空氣、盈滿、空虛
那些存在語境節節敗退
這如同寫詩,無需過度舖陳、修飾
苦苦追求,詩中的溫度
那麼可遇而不可求,可感的意象
竟然是致命的語彙

這一生父親不曾熱烈碰觸我,或給予溫度
除了僅僅淡淡擦身而過,業已流失的童年
他在死亡醫療場域停電之日死亡
我不可置信
他們說,你莫要哭
這也許是天意,上天有好生之德
替你卸下他的重量痛苦

這裡有鼻管,賴以呼吸的氧氣罩
初始他的惶恐、無助我全然銘記
他的痛苦,我無能替代
拉下他身上所有的管
我護送他回家,並遵鄰人旨意
對外宣稱在家斷氣,為他清洗換衣,戴上戒指
我不可置信,說他還沒死
他肉體還有彈性
還有溫度,他們說那是

是的,他漸漸冰涼
我漸漸不能寫詩
他讓我體認真正的辭彙、語境
要如何精準
詩是有距離的
死亡其實也是要去練習、要去感覺的
──《溫度》
《初冬》文字清新淺白,有如童謠,然而,它凝聚了詩人一生的情感,自幼及壯的滄桑體驗,經過筆端細密撫觸把生命驚艷彩繪。《溫度》以父親故去的瞬間,那漸漸冷卻的身軀,體認到什麼是溫度,體認到詩歌意象詞彙與生命真相相比,是如此蒼白貧乏,體認到寫詩,無需過度舖陳、修飾,苦苦追求,真正的辭彙、語境與必須與生命契合,才是無懈可擊的精準。這兩首詩並不呼天搶地,也不賣弄技巧和詞彙,但卻極具心靈震撼力。
梁啟超在《中國的韻文裡頭所表現的情感》中說,中國文學多半以含蓄蘊藉為原則,但是有一類文學表達情感,是突然奔迸,「用極簡單的語句,把極真的情感儘量地表出」;是情感燒到白熱,「便一毫不隱瞞,一毫不修飾。照那情感的原樣,迸裂到字句上。」他說,「這類文學,真是和那作者的生命分劈不開──至少當他作出這幾句話那一秒鐘時候,語句和生命是迸合為一。……所以這一類我認為是情感文的文中之聖」。任公所說,一毫不隱瞞,一毫不修飾,照那情感的原樣,迸裂到字句上。這話恐怕與不盡符合真正的藝術創造過程。但他說的這類文學是文章之聖,因為生命和語句合一,確實一語中的,上述二詩堪稱文章之聖。

在《詩人自畫像》中作者生動地刻畫了自己的創作心路,我們得以瞭解國治是怎樣一位敏感而細緻,多情亦多智的詩人。
那裡有細微的觀察和體悟,以慧心深入世間萬物的核心:滂沱雨陣中聽得見一隻麻雀微弱的呼聲;風雪披覆中感受到一片花瓣墜落的勻息;月光純真灼射中,看得見一朵花蕾徐徐舒緩的表情;春雷乍響泥沙翻覆下顫顫感動土壤下種子爆裂抽芽的響聲;嘈切的風雨合奏中,懂得輯錄星夜流失的雨聲。
那裡還有保持距離的知性思索:沸騰如火的燃燒中懂得冷卻撫觸內心孤獨的冰封;喧囂的人聲鼎沸裡,開始沉默,從雜遝複音中傾聽寂寞單音。如此才能將創作與生命呼喚融合無間。把睡夢中遺留下來的殘像斷句,骨骼內轉折清脆的微響,血液裡緩緩運行的熱情,一一撿拾。
「在歲月經緯冷壓生之畫幅/你毫不遲疑/以焦黑鉛筆速繪熱裱你飄忽容顏。」
這幅短小的黑白素描,正是詩人的自畫像。也是我讀完詩集寫下序言之後的留下的定格。這美麗的定格讓我不禁吟詠,我把它獻給國治,獻給安詳與古樸的金門:
金門是一種淒然的節奏
混濁晚潮在黑石上彈奏
反反復複迢迢不盡的孤島邊愁
鄉思細細,怎禁得風狂雨驟
金門是一種安詳的節奏
暖暖和風在白帆上彈奏
千年萬載吟哦不絕的閩南歌謠
歌聲悠悠,終驅散硝煙毒咒
2010年 歲末於鷺門敬賢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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