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雜記
「新兵日記」電視劇正火熱當頭,在新訓中心不外是基本動作、戰技演練、聽訓,這些在電視中演給觀眾看的,還有很多電視無法表現,或是編劇沒想到的情節。
電視劇勾起許多人的回憶,每個當過兵的人都有迴響,到底還有很多戲劇無法推演的,令人內心不吐不快的。
基本教練讓體能日積月累,五百公尺障礙賽是最後驗收的高潮,最後如果無法爬過高牆,爬上高杆的,除了特殊體型以外,一般人之所以會如此,根本是基本訓練不夠,跑得不夠多,伏地挺身做得不夠,交互蹲跳做太少,當年我們在新訓中心,只能說遇到一位不夠嚴格的主官,大家也樂到得過且過,後來戰技測驗的成績不會太好看,相信他們在成績上都動了手腳,幫我們加分。
我輩大專兵在成功嶺六週的集訓,被譏為「大專寶寶」,如今回想起來比較像是參加「夏令營」一樣。
我們當時沒有很加強體能,常常一大早起床梳洗完畢,準備集合到大集合場聽訓,偏偏我們連隊又離那裡遙遠,要比別連早一些出發或快跑,最有印象的是一位作家古葳葳小姐的演說,她清亮的聲音如雷灌耳,沒有一人睡著。
夏日炎炎的大白天,大家最喜歡在教室上政治課,雖然很是無聊,但比出操輕鬆,班長總是盯著部份打瞌睡的同學,他們到野外出操或許是一條生龍活虎!
野外戰鬥課都是全副武裝,常常排在下午,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的「偽裝課」。我們往往在下午一點半自連上出發,走半小時路程到後山,來回已花去一小時的路程,四點半就要回程,實際上在野外大概上兩堂課,中間休息二十分鐘,都會有熟悉門路的外省老伯來賣冰涼的飲料,有人太渴了,甚至要喝兩瓶,喝完後老伯回收罐子回去,一點也不留痕跡。那老伯甚是感激班長的恩澤,偶爾拿一罐請班長,班長也不敢白喝,乾脆拒絕餽贈。
野外的偽裝總要消耗很多樹枝樹葉,在半小時的準備當中,大多數人應付了事,班長驗收時間一到,很快就被辨識出來,記得有個格外認真的同學,把自己偽裝到完美無缺,也令班長傷腦筋,等到即將收兵回營,他才現出原形,頓時出現讚美與責難的聲音,有人說:「如果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子,成功嶺很快就變禿頭山了!」班長讚美說:「這位同學做了很好的示範。」
有時感覺野外課就像郊遊一般,在野外好像天高皇帝遠,遠離營區,幾乎沒有主官來督導,即將走回營區才開始唱歌答數,人人嚴肅起來。
同學來自四面八方,人才濟濟,有時需要講笑話的人才,會說笑的就吃香了,只要有空檔,他就有發揮的機會。某回野外課結束後,距離返回營區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班長請一位同學到前面說笑,還說:「同學如果沒笑出來,你就要倒大楣了!」他本身就充滿喜感,臉部裝個表情,大家就笑了,一個接一個笑話,愈說愈黃,令人捧腹,雖然現在我已經記不起來其中的笑話,但那場熱烈的講笑會仍留下鮮明的印象。集合時間一到,班長照例板起臉孔準備帶隊回營。
在成功嶺,我有一個很受傷的案例,其實是自己太白目,為了搶第一所造成的後果。那是一個保養五七步槍的週六夜晚,因為隔天休假,可以離營到市區或返家,大家在工作中竊竊私語,計畫著隔日的活動,我住在同縣市,自然是返家。默默的工作,很快就組裝完畢,即將送去歸架,不料班長重新拆開檢查,質疑某些部位沒有保養好,叫我拆卸重新上油,我只有默默承受。
快要晚點名了,同學一一將槍枝上架,班長也象徵性的檢查一下,我排在倒數幾位,輪到我時,班長看看槍枝說:「你,明天下午兩點給我收假回營!」我的心情指數一下子盪到低點。
第二天,集合出營前聆聽長官的千交代萬交代,到台中火車站下車已近九點,我再搭公車返家已經十點半,只有匆匆吃午飯,向媽媽訴苦一下,又要搭公車到市區換車回去成功嶺。回到連上,只有一位留守的義務役學長,沒有一位幹部,學長知情後對我說:「他們都休假了,你還真的準時兩點回來!」我只有到處晃晃,想到如此暑熱,就到大浴室水槽前沖涼,一臉盆接一臉盆的水往身體沖。
五點集合了,班長沒有對我說一句話,但我已洗完澡,至少不必和同學們擠浴室。往後有機會,我都會向青少年說這段往事,在軍中凡事要察言觀色,不要太白目。
短短六週終於接近尾聲,即將離營時,旅長集合大家訓話說:「要把成功嶺的精神帶回去,每天過著如此有規律的生活和戰鬥精神,將來一定會成功!」我瞄到旅長紅了眼眶,當時並未能好好體會這段話的殷殷教誨,如今對於成功的定義,還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長官總是恨鐵不成鋼,他說的成功嶺精神是無形的,對於這樣的一句話我還真汗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