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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青蒜炒章魚﹑地瓜魚湯──我記憶裡的「雜菜煲」

發布日期:
作者: 張雨。
點閱率:780

最近,喚醒我記憶中的雜菜煲,又是甚麼呢?是「青蒜炒章魚」以及「地瓜魚湯」。
看過電影《料理鼠王》嗎?沒錯,就是那隻很會作菜的老鼠。牠在「食神餐廳」掌廚,面對那位曾針對「食神餐廳」寫了許多負面批評的美食評論家,牠煮了一道「雜菜煲」。當雜菜煲端到美食評論家面前,面貌刻薄、態度冷峻的他,嚐了一口雜菜煲,湯匙因震驚而掉地了!他的記憶穿過無數道門後,回到童年餐桌,年幼的他嚐了一口媽媽作的雜菜煲--這永難忘懷的滋味啊!美食評論家從此對「食神餐廳」改觀;也對他曾嗤之以鼻的餐廳已故創始老闆認為的「料理無難事」名言,重新思考。因為,作出「媽媽味道的雜菜煲」主廚,竟然是一隻老鼠啊!
沒錯,「雜菜煲」!在接下來的這篇文章裡,它被我用來形容「令人懷念的童年味道」。這個味道因個人的人生經驗而異,例如,一位年紀與我相仿的朋友告訴我,「王子麵的味道,讓他連想到李小龍的死亡」--當他小時候,有一次泡王子麵,正在吃的時候,外面有人大聲嚷嚷「李小龍死了」!從此,對他而言,「王子麵的滋味」就是「李小龍死了」;他的記憶與味蕾因為過於震撼而將當下兩件事連結在一起。
對我來說,記憶裡的「雜菜煲」可不少,那是澎湖營養午餐又大又香的麵包味、是外婆手炒魚鬆的味道、小白嬤的手工魚丸、祖母的石具燉肉、外婆十幾種材料包成的春捲,以及冬天熱騰騰的桂圓粥……。
父親是澎湖中屯人,老家位於澎湖的鄉村。當我幼年時期,中屯老家仍然使用大灶煮食,廚房充滿與大灶相關的味道,例如:花生藤、燒柴味、地瓜味等等。直到今天,當我身處仍使用大灶的金門民居附近,那熟悉的味道,會讓我回到四十年前,我那人生最初記憶的童年。這也是我喜歡金門並選擇移居此地的原因之一。
最近,喚醒我記憶中的雜菜煲,又是甚麼呢?是「青蒜炒章魚」以及「地瓜魚湯」。
每年多霧的春天,是澎湖章魚產季。大退潮時,中屯的潮間帶可綿延數公里遠。祖母是全村公認的海事高手,章魚手到擒來,回家先「打」一番以增加其口感脆度。章魚頭整顆不切,只將身體切成小段,下鍋與青蒜同炒,加入醬油以及少許黑糖。這道菜,章魚肉算是其次,重點是「章魚的頭」以及加了黑糖的「湯汁」,章魚頭裏面布滿了章魚獵食螃蟹產生的膏黃,有些人不敢吃,而愛吃者視如上寶;另外,還有那甜甜的湯汁,混合了章魚、青蒜、黑糖的絕配滋味,拿它來和飯吃,超級美味!
近十幾年來,澎湖章魚數量少了,又因為捕捉過程可能危及到珊瑚礁生態(牠們常躲藏其中),澎湖縣政府明令禁採,或只開放短暫時間(章魚產卵季節前)供漁民捕捉。執法期間,警察代表的公權力認真落實,使得村人不敢犯法。章魚產量少,身價水漲船高,有時一斤賣到一千多,甚至有錢也買不到。這幾年來我吃到章魚的總數量,可能只有一兩隻吧。
而我居住的金門山后聚落,去年章魚(石具)大豐收。根據一位現年64歲的鄰居婦人表示,從她18歲嫁到山后以來,像今年這種盛產的情形前所未見;換句話說,46年來她頭一次遇到。今年兩次秋颱過境金門後,章魚大批出現,一、兩個月下來,山后許多鄰居捉了幾十斤或幾百斤不等,此等現象真是反常。這種章魚,金門稱之為「石具」,其品種跟澎湖一斤一千元的章魚不同;澎湖也出產「石具」,但個頭比金門石具小多了,生鮮價格大約一斤一百元上下、曬乾的石具乾約四百元。石具口感比不上章魚,澎湖跟金門作法一樣,將之曬乾後,拿來燉五花肉(詳細作法請見「石具燉肉」那篇報導),這是很好吃的一道家鄉菜。金門的石具曬乾後,我也拿來煮過石具燉肉,口感比澎湖的還Q,非常好吃!
前幾天,我從冰箱拿出產於山后的新鮮石具,以澎湖炒章魚的作法料理--加入青蒜、醬油、黑糖同炒。這道我的記憶中的「雜菜煲」於焉產生,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相像,不過也有五分神似了。
另外一道記憶中的雜菜煲是「地瓜魚湯」,也就是將地瓜切塊、與鮮魚同煮成魚湯。記得我第一次吃這道菜,大概是五、六年前,在我小白嬤家吃到的(欲知更多請見「小白嬤的手工魚丸」那篇報導)。小白嬤以及她女兒,都是我心目中廚藝高超的人。那天聽到她要煮「地瓜魚湯」,我跟多數第一次聽聞的人一樣--下巴差點掉下來!這兩樣東西適合放在一起煮嗎?地瓜不是應該煮甜的?而魚湯應該煮鹹的嗎?
凡事都要嚐過才算數。吃過地瓜魚湯,地瓜甜、鮮魚又鮮又甜,整體味道搭配完美!從此以後,我愛上了這道湯。若家中有鮮魚跟地瓜,我會將之煮成地瓜魚湯。
作法是:半鍋水(水量隨意,以能淹沒所有食材為主),地瓜切成滾刀塊,先放入水中煮(因為煮地瓜所需時間比魚久);地瓜半熟時將鮮魚放入同煮,煮熟後加少許鹽巴即可。
值得一提的是,吃魚肉的時候,我喜歡採用「澎湖外垵朋友家的吃法」。外垵位於古稱「漁翁島」的西嶼鄉,這是一個漁夫與船長的聚落,居民擅長從遠洋到近海的船事作業。有一次我去朋友家吃飯,發現他家將鮮魚煮好後,不沾醬油,而是將少許鹽巴加入魚盤裡、再加入少許魚湯溶解,以此來蘸魚肉吃--他們認為這樣才能嚐到魚肉真正的原味。試過此法後,我再也不將鮮魚拿來沾醬油吃了。
「地瓜魚湯」何以成為我記憶中的「雜菜煲」呢?喝一口魚湯,或許你會明瞭。那是地瓜味、大灶燒柴味、還有海的味道。喝一口,令我登時穿過時光隧道,回到澎湖老家古厝的廚房外;在那裏,包括年幼的我,以及如今泰半凋零的長輩們,我們家族齊聚一堂,享用「共一口灶」(註) 的滋味。
註:閩南語「共(同)一口灶」,意思是說「同一家人共用一口灶」。一旦家族分家後,雖同住一個屋簷下,但彼此各煮各的灶,也就不「共一口灶」了。就像我祖父後來跟叔公分家了。而我最初的童年印象,仍是「共一口灶」、大家族和樂融融的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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