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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燦爛的花火

發布日期:
作者: 敖古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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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看見角落的電暖器,於是踢了踢他的身子,然後幫電暖器插上電。「看好他,我四處去巡一巡。」男子一邊對著女子說,一邊離開房間。他全身虛脫地臥在地板上,腦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沒有感覺,眼神渙散地注視著前方的地板。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恢復了一點意識,聽見男女吃食喧笑的聲音,奮力抬頭,才看見那一對男女坐在亦芙的床上,對飲他放了好幾年的紅酒,床上還擺著兩個盤子,看不見盤子裡有什麼,枕頭旁還躺著一個空酒瓶。老天,他們竟然還穿著鞋子,棉被上散佈著大大小小的鞋印,突然他覺得自己實在很可笑,什麼時候了還在關心他們穿不穿鞋。
「死老猴,很厲害哦,在大學教書,教授哦,還是優良教師,是不是?」男子發現他瞅著他們時,拿起擺在床上的一張獎狀,揚了揚,對他說道。他面無表情地瞪著男子,沒有回話。這時,他感到頭痛欲裂,嘴裡的牙似乎斷了,血還在流,他嚐到了血腥味,或者是聞到了,誰知道,也可能是頭破了,反正全身都痛,像被拆散了似地。看來亦芙還沒回家,十幾年的習慣,怎麼在這麼要命的一夜,就改了。這樣也好,他目前的狼狽樣也不想讓亦芙看見,想到這裡,他的嘴角似乎有了笑意,這個時候他還要在乎亦芙的看法嗎?
「死老猴,你會笑哦,當老師,很好笑,是不是?我告訴當老師有什麼好笑的。」男子右手拿著叉子指著他的方向說著。這是第一次他看清楚男子的長相,二十歲左右,中等身材,有點胖,黑色翻領敞開的皮衣,露出胸口一條狗鍊似的金項鍊,一樣黑色的牛仔褲,中統皮靴,五官看來不像是窮凶惡極,甚至還可以說有點秀氣,細眉鳳眼塌鼻小嘴,就是壞在膚色蠟黃,牙齒不整齊,還有暗沈的紅色污漬,增了些流氣,有時走在校園中他也會遇見這種學生。
「我國中的時候,數學都是零鴨蛋,有一次月考,老師叫我到講台,跟全班說我喜歡吃鴨蛋就再送我一顆大鴨蛋。他叫我轉過去,就在我屁股的褲子上畫了一個大圓圈,還叫我在教室繞了一圈,然後到教室的走廊,屁股向外面,罰站。」男子說到這裡,他沒笑,一隻手搭著男子肩上的女子倒是咯咯地笑了,好大聲,像隻雞。
「喂,你這個查某人是按怎,老師沒笑,妳倒是笑那麼大聲,是按怎。」他側頭對女子喝道,女子對男子吐了一下舌頭,沒回話。他突然有一種時空錯置的幻覺,好像學生們在模仿的本土劇,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他想,是夢,也該醒了。
「我跟你講,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回去,我跟我爸爸媽媽講,他們就去告校長,還找議員,新聞都有報。最後,那個老師待不下去就調走了。」男子看他沒什麼反應,繼續說:「不過,事實上,我還比較喜歡那個老師,總比後來理都不理我,當我是死人的老師好。」
「你不是還有上大學,就算成績那麼爛。」這時女子插話進來,同時把頭倚到了他的肩上,兩頰有些紅暈,眼神似是迷濛,又像是無限敬畏地望著男子。
「一百分才能上大學哦,誰規定的?」男子白了女子一眼,繼續對著他說道。「老師,你說是不是啊?」
「我口渴,我要去喝水,你要不要,順便?」女子問男子,並且欠欠身子預備下床。
「你去,把他嘴巴裡的手帕拿掉,我要看看這隻老教獸還會不會叫?」男子對女子說。
女子下床,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到他的旁邊,抄起他的頭,一下抽掉他嘴裡的絲巾,他感到他的嘴唇一陣疼痛,可能有血塊黏住了絲巾。這時,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起身跳到了他的身邊,女子經過男子身邊時,有點奇怪地瞟了男子一眼。
「說,還有誰住在這裡?」男子撈起他的頭,盯著他的眼睛,厲聲問道。他看著踩過亦芙棉被的那雙靴子,沒有回答。「啪」清脆的一聲,他感到右臉頰一陣燒燙。
「幹,不說,是不是?」男子邊說邊收回左手,於是他的頭「咚」的一聲摔回地板。男子伸手到他的大衣口袋和褲袋裡搜索了一陣,從裡面抄出了手機和皮夾。男子先把手機放到自己的口袋,然後打開皮夾,一翻開就看到一張他和亦芙的親膩合照,再搜查皮夾其他的夾層,抽出幾張金融卡、信用卡、一些購物用的會員卡和教職員證,男子邊看邊扔,卡片散落一地。
「這是不是你和你老婆?」男子把皮夾的照片推到他的眼前,厲聲問道。他還是沒回答。
「很硬哦。」男子起身,開始朝他的身體又踢又踹了一陣,扔掉皮夾,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一則未讀的簡訊。「不知為什麼,穾然想跨年倒數,晚點回家。妻」。
「你老婆不愛你,和別人去跨年哦,還不說。」男子蹲下,把手機的簡訊貼到他的眼前,然後「唰」一聲不曉得把手機甩到那裡。
「除了你老婆,家裡還有什麼人?」男子再問。這時女子歪歪斜斜地回房,手裡端了一杯水,坐到床沿。
「沒有人了。」他怕再打,這次倒是出聲了。男子側著頭,想了一下,「啪」又是賞他一個耳光。
「不對,白賊。隔壁房間住的是誰?」男子問。
「那個房間?」他有些精神不濟,看似又要暈過去。
「有一張床,和大書櫃,對了,床底下還有一瓶汽油,那個房間。」男子說。
「沒有人,那是我睡的,我住那個房間。」他突然提高聲音,生氣地回答。
「真的?你和你老婆沒有睡在一起。」男子說。
「沒有。我們很久沒有睡在一起了。」
「那,你們很久沒那個了?」男子言語輕佻眼露邪淫地說,他沒答話。「死老猴,那今天給你賺到了,讓你看A片。」男子邊說邊跳到亦芙的床邊。
「喂,免睏啦。」男子對著坐在床沿看似要睡著的女子喊道。
「做什麼啦?我很睏。」女子稍稍翻了一下眼皮說。男子沒理她,從下托起女子,放倒在床中央。男子拉下女子的熱褲,露出粉色的內褲,女子兩腳被褲子夾得緊緊的,男子猴急地脫掉女子的雪靴,扯下她的熱褲內褲,然後拉下自己褲襠的拉鍊,掏出已經漲大的寶貝,直接插入女子的身體。男子雙手扶住女子的兩個膝蓋,白白圓圓大饅頭似的屁股前後衝刺起來,口中還故意誇張地發出「喔!喔…」的淫叫聲,不時還側頭看他的反應。他不想看也不想聽,但又忍不住抬起疼痛的頸子,只見床上一團模糊的影子,配合著誇張的發浪聲,前後晃動著。
「比A片較好看哦。」男子對著他邊喘氣邊喊道。大冷天男子的額頭上竟開始滴汗了。「啪!」一聲,男子一巴掌摔在女子的臉上,留下一個淺淺的掌印。「死查某,卡敬業啦,醉成這個樣子。」
「幹什麼?我要睡。」女子稍稍清醒了一些,口齒不清地說。他覺得他們的舉動褻瀆了亦芙的床,但是內心又湧上一股蠢蠢欲動的慾望,同時他很驚訝地發現,冬眠了很久的器官竟然開始有了反應,讓他暫時忘了身體的劇痛。「幹!起碼也配合一下,像個死魚似的。」男子有點不滿,又有點喪氣地說。過了一會兒,男子的陽具從女子的身體抽了出來。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啪!啪!」正反兩個耳光甩在女子的臉頰上,對著她說道,「卡清醒,說,剛剛喝的水在那裡拿的?」
「餐廳的熱水瓶啦。」女子用微弱的聲音含糊地說著。
男子穿好自己的褲子,再把女子抱起來,靠在床頭板上。
「你醒醒。」男子用力前後搖晃女子的肩膀,又是一個耳光。男子瞥見床頭几上的水,抄起玻璃杯,把水倒在枕頭上,然後在女子的臉上抹了幾把,「把衣服穿好!」男子大聲喝令女子。男子看見躺在地板上的他,一陣暴怒翻了上來,衝到他的身邊,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說,熱水瓶的水放了什麼?」男子厲聲問道。他兩眼無神,全身乏力,軟癱在地板上,沒有出聲。
「裝死,快說。」男子一把抓起他的頭髮問道。
「安,眠,藥…」他抬了一下眼皮,氣虛虛地回答,一半的聲音還卡在喉嚨裡。
「我就知道。放安眠藥做什麼?」男子又問,他沒回答。這時,屋子外頭似乎響起了一陣放煙火的聲音,男子側耳聽了一下,鬆開手,他的頭「咚!」的一聲摔回地板上。
男子迅速地跳回床上,抱起半睡半醒的女子,將女子靠在臥室的門邊,替她套上短靴,喝令女子站好,然後跑到隔壁房間,抓了汽油瓶,衝回臥室,將汽油潑在棉被上,點起一根菸,抽了一口,用肩膀托起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對著他說:「本來我們只是要到屋頂看煙火而已。看,這就是你毀了我們跨年夜的代價。」說完,男子將菸彈向床上的棉被,看見火苗竄出才扶著女子快速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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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臉貼地,躺在地板上,腦中嗡嗡作響,呈現半昏迷狀態,直到吸進一口濃煙,嗆得咳了幾聲,才感到全身冒汗發燙。他勉強張開眼睛,見到房裡火光熊熊,心想,這次死定了,作繭自縛,也怪不得別人,自作自受罷了。只是全身上下疼得厲害,一把老骨頭像已經散了似地。一輩子沒被人這麼狠狠揍過,令他訝異的是,劇烈的痛楚反而讓他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他聽到遠方放煙火的聲音,忽然想起,好像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似地,這一夜是跨年夜。才剛送走千禧年,2010年也要過了,是不是這近六十年的日子也可以由這把火,燒得精光,一絲不留,像從來沒來過,真能這樣也不枉這把火了。日本人管煙火叫「花火」,這個稱法顯然貼切多了,也美極了,像富士山,從那個角度看都漂亮。他突然想看一眼,煙火在天上炸開成滿天燦爛的花火的樣子,只是現在手腳都給綁著,不能如願。他想起,高中時立在運動場邊孤零零的那棵樹,四層樓高,挺拔俊美,幾次想在夜裡溜進校園,燒了祂,看看那一樹竄高的火花輝煌炫目的樣子,只是那時膽子小,終究只是想想而已,沒真的去做。現在他終於燒掉了那棵樹。
想著想著,精神陷入一種彌留恍惚的狀態時,他感到手腕處一陣火燒的疼痛,他叫了一聲,雙手一掙扎竟自由了,原來尼龍繩被火場的高熱給燒熔了。他的雙腳勉強用力使勁,也掙脫了。他奮力用雙手撐起身子,這才發現身體不動還好,一動,所有末稍神經細胞傳回的劇痛讓他幾乎要暈了過去。他環顧四周,才發現濃煙早已熏得他淚流滿面,什麼都看不清。他想起學校消防演習的課程,趕緊脫了大衣,包住右手,趴回地板上,用手代替眼睛,向著門的方向爬行。快到門邊時,他的手摸到一根有滾輪的椅腳,他知道那是亦芙的梳妝椅,亦芙喜歡給傢俱裝上滾輪,她說那樣搬動起來輕便些。他的右手扶住椅腳,手腳並用往前滑行,沒想到,從臥室到客廳的路可以這麼走得艱辛而漫長,但是到底還是到了。
還好,他隱隱約約看見落地窗沒關,於是連滾帶爬地翻到玄關的走廊,他摸到地面上有薄薄的一層水。戶外清新的空氣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扶著女兒牆勉強撐了起來,幸好當初走廊上的陽台只裝了半矮的鐵架來種花,沒整個封死。他現在比較看得清楚四周的狀況,他沒先去開門,反而先撥開鐵架上幾個花盆,確認消防車已經到了樓下之後,他在女兒牆上找到一把鏟子,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敲起鐵架。恍惚間,他聽到樓下鄰居的呼喊聲,還有遠方101大樓的煙花炸開的聲音,年已經過了,倒數結束。
現在,他絞盡腦汁,想的是要怎麼解釋這場火,還有他滿身的瘢青和血污。事實上,解決事情是不用這麼麻煩的,或許一紙離婚協議書就可以了,他現在終於明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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