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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坪

發布日期:
作者: 翁梓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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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的二子坪,松樹、柏樹和其他的溫帶植物,更顯得勁挺,鋒面橫掃了三四天,把夏天的綠色風光遠遠的拋開,把一切炙熱的形象,湛藍的天空形象,舌噬、消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薄薄被勾在樹梢和樹梢間飛不去的層雲。早上七點鐘,雀鳥們正閒適得不出一點聲響,蘆葦桿們正靜默的懶得抖動,我開車,溜過了大屯自然公園,準備上山。
莊嚴的一剎那,就在那萬籟俱寂、百鳥安和的七點鐘,從石子路的步道上望下去,那是波光動人的大屯自然公園湖,四塊石頭、三隻綠頭鴨、兩隻烏龜、一片祥和,我們一逕的朝向二子坪走去,海棠,在秋雨的清洗過後,更顯濃艷;空氣中的塵埃,因為雨的潤濕而落定,淡淡的霧,輕攏著這樣寧謐的環境,更增添了二子坪幽遠的氣氛。
回想今年四月,正值楊梅成熟的時候,我也曾踏過一樣的土地,卻是兩種不同的情懷,當時,蟬聲剛剛現蹤,夏季的酷熱感也才剛剛開始,森林因為夏季早晨水氣的蒸騰而變得墨藍,午後的陽光慵懶的照著楊梅樹,樹上的鮮紅果實,因為陽光的點綴而更顯欲滴,幼時在金門摘野果子那種既興奮又滿足的想法,又湧上心頭。奔向樹下,用力搖晃著樹幹,楊梅老樹的枝幹在我奮力的搖晃之下。晃盪得著實厲害,就像是一個老公公無奈的被一個調皮孫子使勁的扯著衣角,要糖果吃一樣;紅亮亮的楊梅一粒接著一粒的落下,而我的笑顏也逐漸展開,雖然衣角被幾滴洗也洗不掉的楊梅汁給帶上,手上也沾滿了鮮紅色的印子,但那樣甜美的滋味,至今仍在我心頭圍繞,只要一回想起,便會感到一絲清芬,漫過心間。
 如今,楊梅樹儘管依然挺立,然而,卻不復有甜美的果實,心中不免有一絲的感嘆,來到了二子坪,中間的湖,靜得像一隻被人遺忘了的短歌、像民謠淺淺的憂愁、像戰鼓輕輕的患難、像清教徒晚禱時候的頑冥與驕傲,池水中央,躺著幾株睡蓮,靜靜的享受夏季最後的滋味,一群又一群的小魚,見到人來,又貪婪的向他們逼近,垂涎於他們手中尚未吃完的麵包屑;兩岸的山,跌落在湖面,青青翠翠乾乾淨淨,靜靜悄悄靜靜的,秋風在我不經意時帶了樹梢,瞬間,整個山都動起來了,也許是剛才未曾注意,又或許是風聲的強化,所有的鳥在一時之間都開始他們昨天尚未完成的曲目,左邊一聲清脆婉轉的「吐米酒」,右邊一聲蒼鬱而沉重的「雞狗乖」。啊!原來儘管水是動的,但是在靜時卻如此的澄澈如鏡;儘管山是靜的,卻在動時如群壑搖動,這大概就是莊子所言的自然之道吧!三棵蒼松,依然在岸邊挺立著,樹下受它庇蔭的人漸漸的變多了,想要脫離人群,我又往山的深處走去。
走到涼亭,涼亭旁是去年才拆除的房子所留下的斷垣殘壁,原本住在那個屋子之中的老人,已不復再;原本在那個房屋四周漫步的雞仔們也不知去向,剩下的只是幾個尚未搬盡的紅磚頭;剩下的只是原本種在房屋四周的農作物,還記得,前年曾經在此因為與那一堆看起來很好吃的「放山雞」玩鬼抓人,結果被主人誤以為要偷雞而被罵了一頓,時空轉移,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殘破的房子之前弔念不復存在的往事,短短的兩年,何以事情變化得如此迅速,這樣的想法,深深震懾著我,兩年來,經歷了太多事了,重考的挫折、放榜的歡愉、入學的惶恐、一年的成熟…,也許,百年後的今天,我已然化為塵土;也許,百年後的今天,也會有另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在此為同樣的情景悲嘆吧!
已過亭午時分,我又回到了二子坪水潭畔,太陽已然西斜,那野地中長滿了齊胸的荒草,曾經來過二子坪的記憶,或多或少都失落在這樣的地方,遺失在這樣的霧氣之中,我的夢、我的課業、我的大自然、我的輕狂少年,幾十年過去了,山也無恙、河也無恙,只是一個台灣年輕人的心情蒼老了、沉重了、苦了。(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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