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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陳茗《海疆文學書寫與圖像》

發布日期:
作者: 汪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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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島與大膽、二膽島近在咫尺。大膽、二膽之東,草木朦朧者,烈嶼島(俗稱小金門)也。波濤浩渺中若隱若現者,金門本島也。慶元教授兄的祖上,康熙年間遷居烈嶼,那裡有慶元兄祖上的墓廬、族親和朋友。慶元兄出任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副會長、會長至今已經有十五年之久,慶元兄熱愛鄉梓,服務鄉親,經常出沒風濤,往返廈、金二島,為人所熟知。近年,慶元兄尤愛鄉邦文獻,談起金門文物,如數家珍。慶元兄的女公子陳茗,為父風所染習,碩士論文作的是《金門解嚴後的十五年文學》;三年前到我的名下攻讀博士,考慮再三,我丟下金門奇人林樹梅這樣一個題目,讓她硬著頭皮去作。三年後,陳茗不負所望,完成了她的博士論文《海疆文學書寫與圖像--林樹梅奇特人生與藝文研究》。
道光年間,金門林樹梅淘井得鐵笛,恒於島上最高峰太武山頭月夜吹之,裂帛干雲,人稱為奇人。林樹梅之奇,此一也。而林樹梅之奇非止於此。林樹梅出生海島,週歲過繼林家,母陳氏早卒,樹梅自幼隨父出入水師海疆要塞,此身世之奇也。林樹梅青少年時期兩渡臺灣,幾為風濤巨浪吞沒;為鳳山縣曹謹幕僚時,勘察並興修水利,訓練鄉勇,以至親自燃點大炮,徒步深入深山叢林,平息族群械鬥,此歷練之奇也。積十年勘探的經驗,林樹梅繪《閩海握要圖》,凡閩臺沿海山川扼要、潮汕、水道、港口無不在其中,並有文字解說,此航海防海之奇也。鴉片戰爭廈門戰事爆發前夕,林樹梅遠在邵武、光澤,應當局之招,即奔赴前線,在廈門慷慨從軍,修築工事,挖井得泉,操練兵勇,以為虎溪岩英夷即便插翅也難於逾越,此從軍之奇也。林則徐回福州,招林樹梅入幕,樹梅獻防海策,則徐目之為「國士」、「南金」,並自繪松鶴圖為樹梅之母壽,林則徐隕落於廣東普寧,次年,林樹梅亦鬱鬱而終,此林樹梅士為知己者死之大奇也。林樹梅的詩文亦奇矣,其奇不在文字,不在構思謀篇,而在他是鴉片戰爭期全力從事海疆文學創作的第一個作家和詩人。林樹梅亦能篆刻繪畫,在篆刻理論方面尤其有建樹,此又一奇也!
陳茗的論文的重點不在於論述林樹梅之奇,但是林樹梅的文學創作與他的奇特人生經歷是分不開的;正因為林樹梅的出身、生活環境和種種經歷,在鴉片戰爭時期文士中是很奇特的,反映到他的文學創作才可能有特別之處。因此我們不能不提到「知人論世」這個老話題。陳茗對林樹梅的研究,從知人論世開始,而知人論世又不能不從作家的作品入手、從文獻入手。因此,逼著陳茗去調查林樹梅的著述,意外發現了一部很有用的《浯江林氏家錄》,寫出一篇《林樹梅著述考》;又逼著她去點校《嘯雲詩鈔初編》、《嘯雲文鈔初編》,搜集林樹梅的佚文佚詩;又逼著她在點校詩文集的基礎上作出一篇《林樹梅年譜》(附於本書之後的只是一個《簡譜》)。這個路子,是研究古今作家傳統的路子,也是很扎實的傳統的治學方法。
《海疆文學書寫與圖像》,書名已經顯示本書的獨創。「海疆文學書寫」,是作者首先提出的一個新的研究概念。前此,學術界有研究邊塞詩的,有研究海洋書寫的。海洋與海疆這兩個概念既有聯繫,但是也有區別;同樣,海洋書寫與海疆書寫也存在區別,這個問題,陳茗在本書中已經有所討論。中國古代史研究,多用「邊疆」一詞,較少關注「邊塞」;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多講「邊塞詩」,很少講「邊疆詩」或「邊疆文學」。中國現當代史研究,也是多用「邊疆」一詞,較少關注「邊塞」;現當代文學研究則只關注「邊疆文學」,幾乎不講「邊塞詩」或「邊塞文學」。無論是現當代或者古代史的研究,邊疆既包括陸地上的疆域,也包括海上的疆域;古代文學研究講「邊塞詩」,我們從最有代表性的邊塞詩--唐代邊塞詩看,關注的僅僅是陸地的疆域,而不包括海疆。我們可以說,海疆書寫或海疆文學與邊塞詩或邊塞文學有聯繫,但不能說海疆書寫或海疆文學是邊塞詩或邊塞文學的分支。海疆書寫是一個相對於邊塞詩或邊塞文學的概念,因此,陳茗在研究中提出這個研究概念是很有意義的。
林樹梅交遊很廣,有封疆大吏如林則徐,有直臣如陳慶鏞,有地方官員周凱、曹謹,有名士如張際亮、劉家謀,有書法家兼篆刻家如呂世宜,有畫家兼詩人如謝琯樵,有金門籍同鄉詩人如蔡廷蘭,還有水師將領如陳化成及其子弟。本文在論述林樹梅的交遊時並非面面具到,而是突出重點,側重於藝文的交往,與林則徐的交遊一節,不僅輯得林公佚詩若干句,且可補《林則徐年譜》的個別不足。金門呂世宜居廈門,所有有關呂世宜的論述都不曾注意到呂氏有園在海滄,而陳茗在林樹梅詩中找到證據。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張惠言集》有仁和陳善《茗柯文補編外編後序》,而未收富陽周凱《〈茗柯文〉後序》,陳茗在《內自訟齋文集》卷六發現周氏此文,亦有助於陽湖派古文的研究。開澎進士蔡廷蘭的研究,臺灣學者已經取得很好的成績,陳茗則從《浯江林氏家錄》發現一篇蔡氏為林樹梅寫的壽言,亦可補蔡廷蘭研究之不足。謝琯樵是詔安畫派的代表人物,其姐謝浣湘亦能詩,陳茗從《詠雪齋詩錄》發現林樹梅為之作的序,不僅在林樹梅詩文的輯佚方面有所建樹,對瞭解謝琯樵的生平及謝浣湘的創作亦不無幫助。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我一直以為,科學研究能有整體突破,固然是好事,但是如果一時做不到,一鱗一爪,時有發明發現,也是對研究工作的推進;而諸多的一鱗一爪的發明發現,至少,在局部的研究上也會有所突破。我們沒有理由輕視科學研究的基礎工作,也沒有理由輕視科學研究中的細微末節。
本書對林樹梅古文的論述,也很下功夫。周凱是陽湖派古文家張惠言的得意弟子,周凱任興泉永道,在廈門復興玉屏書院,並延請《福建通志》總纂、光澤高澍然擔任主講。高澍然是建甯古文家周仕琇的再傳弟子。閩南古文稱一時之盛。陽湖派古文和周仕琇派古文,無論是古文理論還是創作的內容與風格都存在較大差異,沿波討源,陳茗對林樹梅的古文作了追源溯流的工作,並且論述了林樹梅的古文成就及其風格,也頗有見地。如果說,生平、著述、交遊的研究,是考論結合的話,這部分的研究,則有較強的理論色彩,更以論辨見長。 值得欣慰的是,陳茗在讀博期間,先後在國家圖書館《文獻》、中華書局《文史知識》、《福州大學學報》、《福建論壇》、《集美大學學報》、《古典文學知識》及《金門日報》副刊等發表有關林樹梅的論文十多篇,成績卓然。又承蒙金門縣文化局厚愛,將資助出版陳茗這部《海疆文學書寫與圖像》,不能不由衷感到高興。學術研究,自強不息;學術之外,一時一事之得失,淡淡視之。陳茗勉諸!
慶元兄十六七歲時,在廈門主編學生文學刊物《萬山紅》(見《廈門文藝志》),四十多年過去了,慶元兄和我由一介文學青年轉而成為文學研究者,而陳茗則能讀父書,作為慶元兄的老朋友,欣喜更是難以言表的。
已近歲杪,陳茗問序於予,稍作發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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