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手記
一、野狗追呀追
鈔票裝進紅包袋,佳節愉快,我從遠方來。
家犬與野犬,藏身在鄉間,繫上鐵鍊很安全,不栓人遭殃。
古厝有門牌、通訊地址無人住下來,留下狗兒幫主人看守著家園,防賊入侵。
身子逼近,吠聲連連,緊接鐵鍊斷,撲了過來,彷彿餓昏了頭,很想吃人肉。
以前人們養狗吃香肉,冬令進補,不畏風寒、身體強健,我曾路過、也聞中藥香;看他們低頭淺嚐,配上紅標米酒,陶醉在期間。
今日被狗追,差點被牠咬,追溯往昔,我雖不吃香肉,卻親睹商家宰殺,一隻接一隻,冤死了無數的狗隻。
退伍老兵,覓營業場所,當他快刀屠狗、乾淨俐落,不畏血花四濺、不懼狗兒索命,驚悚畫面一再上演;而饕客聞香而來,腥味已被中藥味道所掩蓋,殺戮不在場,香肉擺桌上,大快朵頤,誰會去想血腥的事件。
那條殺狗街,島嶼聞名、人盡皆知,例假日,官兵相偕而去、醉醺而回。
低矮的店屋,屋頂覆蓋瓦片、屋身水泥補強,這克難式的建築,除莒光日、每天都有人出入。
退伍若無一技之長,要養家、非常困難。當老兵在島嶼尋得良緣,少不了孩子要培養,賣香肉,是他賺得最快的絕活。常常,他們走遍鄉野,捕捉野犬、亦覓家犬,當談好價錢,管牠小黑或小黃,通通都是桌上的佳餚。
他們的孩子紛紛長大,各自過活,出外發展、飛去台灣,而他們的生命也已走近尾聲,剩下凋零的歲月、佝僂的身影與曾經走過的足跡,這殺戮的戰場。
從白晝到夜晚,我們走了許多的地方。天色昏暗、家犬越吠,野犬如部隊,衝鋒陷陣,圍住車、也困住人。
荒郊野地,吠呀吠、叫魂還是在叫鬼,撥了電話,請屋主出來一會,就怕一個閃神,腿肉不保,成了牠宵夜的好佳餚。
他邊走邊趕狗,嘴中嚷嚷,養這麼多狗要死哦!自家養的可看管、來路不明的又繁衍不斷。狗兒一串串,呼朋引伴,在他家屋外、築起了一道牆,幫主人、趕客人,親友團、離遠遠。
雨後春筍,不只竹筍長得好,連草也長高;荒煙漫漫、雜草叢生,野狗隨意出入,彷如軍隊演習,牠們不必躲散兵坑,這是藏身最好的地方。
追趕跑跳碰,牠追我跑,我停牠也停。我將身子蹲下,拾起路邊小石子,作勢要投擲,這造假的手榴彈,一觸即發,嚇跑了牠。
牠們跑跑停停,一張狗臉,看不出臉紅氣喘,我則雙腳發軟。平日沒運動、跑步跑不動,想參加馬拉松,每年說說,沒一次付諸實際行動。
野狗亂竄,嚇了一身冷汗,氣候越來越炙熱,萬一被咬、傷口難癒合,難道要申請國賠。
好久沒看大貨車,車上的狗籠好大一個,捕野犬、做功德。
二、毒素吃下肚
塑化劑、傷身體,誤踩地雷,殞命要怪誰?
三氯氰胺的侵入,人心惶惶;塑化劑的攻陷,害怕死傷。
毒素一波波,毒氣暗藏在身後,吃這個有毒、吃那個也有毒,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安心吃下肚?
知名飲料有中標,新聞報導的幾項,我們都喝過。當塑化劑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市售飲料很多都淪陷,究竟哪些是安全?
止咳糖漿也遭殃,孩子感冒,無一倖免,從小與它為伍,不知喝下多少在肚裡?
專家可別告訴我們,喝的不多,會自然代謝,當日積月累之後,難道不會沉澱在體內。
貨源一件件地下架,不能止血;追蹤禍源,週遭呈現連體嬰、污染無所不在的塑化劑,連家庭用品也名列其中。
使勁超越技術,昧著良心製造毒素,商家不知情,批發做生意,當商譽跌跌落,猶如降落傘,波及無辜,退費事小、傷身事大。
驚險一再上演,為健康把關,把成舉國上下都不平安,誰該站出來負責,別當縮頭烏龜。
敵人還沒來,自己先投降,惹毒上身,禍延子孫。
生活不求多采多姿,只願平安順遂過日子,而面對黑心的汙染,不求命長,只要活得自然。
米有黃麴毒素、菜有農藥殘留、肉有抗生素、水也有雜質,每天吃吃喝喝,跟細菌乾杯。
數百種摻有毒化劑的飲品,消費者吃下肚,能否排洩得一乾二淨,各自祈禱、各看天命。
有錢人驚死、沒錢人要惜命,當天災與人禍降臨,日頭赤焰焰,隨人顧性命。
處於現代社會,病毒常攻心、病菌多侵略,罹重病,器官衰竭、責怪黑心猖獗,但又能奈何。
排毒顧內臟,坊間偏方多得在騙誰,不如少喝飲料多喝水,少信偏方、多吃蔬果來顧胃。
吃多了不是純天然的食物,加了料的東西、在體內惡性循環,容易染病疾;而一旦病魔纏身、身體難安康,街坊鄰居的三姑六婆總愛說:「這是做壞事的報應」,事實真的如此嗎?沒聽說:「歹瓜多籽、歹人慢死」,那好人不長命,似乎有一點根據。
如何讓世代子孫在人間享有美好的歲月,是人,都要積點陰德。
三、堅韌的女性
外表弱不禁風的女人,她的身上有數道大大小小的疤痕,這是在手術台上、身經百戰的傷痕,堅韌的性情,與病魔相抗衡的烙印。
當軀體亮紅燈,勤跑醫院為康健,毒嘴又毒舌的四面圍攻,說她有今天,乃陰間來糾纏,活該受罪不能赦。
老天要變臉,神仙也救不了。報應二字,常用在口角,她一生、不與人爭,不惹人、卻被人惹。
她繫著髮髻、身穿AB褲,掀起了身上的藍衣,眼前的她,乳房切除一邊、平坦略顯凹陷。
她喬了一下老花眼鏡、瞇著眼睛,問我看了之後怕不怕?
「不怕,但很難過。」我看著她稀疏的頭髮、打量著她瘦削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胸口抽痛了一下。
身在古代,不剪髮,蓄留到腰間,然後編織成一個小髮髻,頂上風情,自己設計、魅力獨具。
生性樂觀,不怨天、不怪地,當生命欲劃下休止符的前夕,她為兒孫準備手尾,這些古老的首飾,一代傳一代,縱然以後人不在,精神與他們同在。
獨子忠厚老實,媳婦嬌艷溫順,衍生幸福感覺。家中除了買白米,其他物質有人來打理;因緣聚會而湊合的一樁婚姻,以農漁業維生的男孩父母感激,生活不是問題、出手又有誠意,數十年如一日地助她一家、生活無虞。
她不奢望吃百二,只冀望悠閒在人間的美好時刻,耳邊少一些諷刺、面前多一些人生的體會。
活著真好,死也免不了,當生命走近尾聲,不是意外身亡、即是罹病臥床,自然的邏輯,不必費猜疑。
四、公道在人心
不堪的記憶,烙印在林木環繞的村子裡。
結褵數十年,疑惑親子不親,孩子不像父親。
科技很文明,驗血可證明。五官像父或像母,手指和腳趾看得出。
豐富多采的民間藝術,抒情而古樸,夫婦如趕集、從古早到今日,袖口與腰間,肌肉纖細、沒贅肉的囤積;而貨物堆積、蔚為奇觀,他人各取所需地挑揀,如尋寶一般。
交遊廣闊的妻子,幫了丈夫的大忙,事業如日中天,但不是好現象,隨之而來的挑戰,考驗夫妻倆。
傳言不斷,夫妻各據一方,劈腿習以為常。繪聲繪影地口耳相傳,沒人真正抓姦在床。
大打出手爭骨肉、協議離緣脫家產;當事業出狀況、產權有異樣,顧不得顏面,假離婚。
男人委屈大、女人享天下,他心甘情願一人送死,保全家快活。
為人木訥、不善言詞的他孤獨守家園、她則離家千萬里,從此消聲匿跡。
他債務一肩扛,等她破鏡重圓、回家轉。縱然孩子的爹是別人,「愛花連枝惜」,他情願承受。
青春歲月不待人,他的黑髮已轉白、牙齒掉落不再來,為了她、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還在等。
為美麗的永恆夢境,他從日出等到日落……
四、遠去的青春
挺腰桿、槍上膛,今朝報國男兒漢。
揮別父母與家鄉,投筆從戎為三餐;父種田、母家管,看天吃飯沒得選。
太武輪要遠航,料羅碼頭、人潮洶湧;當人影晃動、船兒駛離,大海激起了波浪。
褪去西裝頭,理了一個大平頭,一臉稚氣未脫;從未離開家門,雙親耳提面命,出外一切小心。
家庭困境、時勢所趨,猶如孤兒在外過日子;提筆家書、難過困境,彷似父母不要的孩子。
辛酸淚漣,在棉被裡躲藏;親人會見,他們沒未謀面。
一人孤單走天下,家裡水電有半價,錙銖必較,一分一毫都是寶。
居無定所的部隊移防,潮濕的坑道是他第二個家,溼氣終日為伍、霉味滲入身軀。
彎曲的坑道,一個窟窿接著一個窟窿,水漬在其中;生鏽的單人床,床褥與被單、濕漉漉;辦公桌,貼緊牆面花崗岩,留一條小道供人走、出路才方便。
得天獨厚的資源,悟透花崗岩內的清涼,鑿牆鑽壁的苦難,這些遙遠的旅程與記憶,深印腦海、深植人心。
先人持續開鑿,後人體會深遠,不斷的營建與維修,掌握角度,無論形體粗獷或做工細膩,山洞裡、與靈氣相結合。
隱居修煉的好地方,沒有完整的保存,看了心痛。
頓足洞口,含情脈脈,這曾經貯藏戰力的所在,脫落不應該。
探險尋路,療舊傷;草兒及膝,編成網;荒煙漫漫,成了鳥獸棲息的地方。
圈又一圈的思緒,沒有隨著拆裝潢、剝落不像樣,記憶跟著脫落,倒是有一層不同的意會與感傷。
五、飲泉水療傷
甘醇甜美的水,從天而降,神奇治癒了她的情傷。
水勢較緩和、地勢較平坦,這是她居住的地方。
看人不要看表面,容易上當和受騙。他一臉忠厚老實樣,她情竇初開嘗初戀,一頭栽進無底深淵,要鑽出也難。
媒妁之言怕被媒人騙,過期食品不能吃、過時觀念要改變,她不相信姻緣天註定,決定幸福自己要找尋。
交往以結婚為前提,彼此有好感,約會頻頻看電影,肩並肩,他不逾矩、她欣喜,意味眼前男人很規矩。
沒有山盟海誓,惟有媒人下聘,她嬌羞當新娘,他憂鬱在心田。
現代法令,有無宴客無所謂、戶政登記才是缺不得的重點。當兩人開心完成必要手續,她沒有新嫁娘的喜悅,倒是有些後悔。
新婚數月,她的處女膜沒破裂,公婆急著抱孫子,她欲哭無淚。
枕頭、床單、被套,一系列喜氣洋洋的粉紅色,是新婚的喜悅,每日午休、每晚沉睡,兩張臉、從來沒有相對過。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嗅聞身子、無狐臭;打量身材、還不錯,而他,為什麼從不碰她?
追問原因,需要勇氣,她還來不及觸及這惱人話題,他逕自開口,要她遠走。
莫名被判出局,她天旋地轉,而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在作夢。
從交往開始,他的穩重,她以為是尊重,甘之如飴地,將最美好的一切、等待洞房花燭夜。而夢幻破滅,追究其因,他不愛女人。
他的父母對他有期望,他拿她擋子彈,自私地犧牲了她。
夫妻形同陌路,不如分道揚鑣。怨恨襲擊,多說無益,辦了離婚手續,她悵然地離開。
事情曝光會讓人笑死,她湖畔徘徊欲尋死,而走得不明不白,難為情的故事,總要留下一段歷史。
手機輕響,急急如律令,趕赴現場,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手邊什麼都沒帶,只有一瓶礦泉水;當她淚眼婆娑地說完整段經過,抿了一下嘴唇,口乾舌燥地喊渴,我順手遞上。
她旋轉瓶蓋,咕嚕咕嚕地喝著,看來真的很渴。待她一飲而盡,拍拍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地說拜拜。
機車騎遠了,沒事就好。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