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牽金門十六載
憶當年甫考上師範大學,家父亦因公自台調職金門。
金門,遙遠的渡海荒陬,我僅能在跨海的地圖上虛指這可望而不可及的海角一隅,遙想著史地課本中戰後滿地彈殼撿做無堅不摧的金門菜刀、對岸水鬼經常半夜摸黑潛來抹站崗兵士脖子的歷史紀錄。家父此去,該是何等的黑暗大陸,實萬不可行矣!
然因公往赴既已成定局,在所難辭,即便前途「幾經凶險」,家父仍肩負行囊,「慷慨赴義」!家父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方得調回?家父此次的「千山萬水唯我獨行」,實背負了在台妻小多少的殷切企盼。
隨著家父隔週假日的往返,家裡經常多了些金門名產,從原本即已熟知的金門貢糖、金門高粱,到後來的高粱酒粕面膜、一條根、牛肉乾、酸白菜、金門麵線、高粱酒蛋……。金門就像是我家的「灶腳」,開始與我家的距離產生了深刻的聯結,這其中亦包含了情感的距離。
在台灣的家人也開始呼朋引伴,由家父代買團購金門名產;家父更身兼家族間之同事、親友旅行團的導遊,安排金門三日遊食宿玩賞。因家父職務調動的這場因緣際會,我們對金門開展了不同的視野,亦有了不同於觀光客的進一步接觸。
倏忽十數寒暑,家父在金門已待十六個年頭,由健強正盛的中年,轉眼邁入將屆退休之齡。家父的心未老,強健的體魄亦未稍減。在金門和風麗景的浸潤下,家父每天沐浴在晨光中慢跑三千公尺,吐納著金門清新的空氣,曬出一身古銅健康的膚色。公務之暇,家父更每週騎腳踏車環島一周,沿途攝影金門的風土民情、好山好水,上傳網路與我們分享這大片的綠意、開闊的平坦。
去年,家父開始長出第一根白髮,隨後白髮即如雨後春筍,逐漸甦醒。至今雖不致白髮蒼蒼,微風起兮時,飛揚髮絲底下的微白卻也羞於見客。家父的公職調動頻繁,金門卻是他「大勢底定」的安所。在台灣三一九鄉鎮中,除卻家父自幼成長於斯的彰化縣外,金門可謂他安身最久的第二故鄉。
於是,我在台灣小小的教室一隅,望著地圖上一角小小的「渡海荒陬」,竟有著不同於十六年前的交雜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