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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記文學的創新收穫 ─華嚴新著《迴夢約園》讀後

發布日期:
作者: 張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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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所親炙的前輩學者如嚴家淦、林語堂、陳奇祿、吳舜文、華嚴等人,皆出身上海聖約翰大學,他們文化根基深厚,英文水平高,這是有口皆碑的事實。聖約翰大學為美國基督教會創辦,1879年設立,初名聖約翰書院,後增添大學部,1906年正式改名聖約翰大學,設有神、文、理、醫、工等學院。
直到辛亥年,1911年,清政府才利用美國「退還」的「庚子賠款」,辦了一所專門培植留學美國的預備學校,即「清華學校」。首任校長為外交部派來的曹雲祥,此人不懂教育,也不識英文,遂請來學者吳宓任國學研究院長,吳堅決不就任,只允講課。開辦後有陳寅恪、王國維、梁啟超等人作教授。畢業學生如吳文藻、謝冰心、梁實秋、聞一多、王賡、孫立人,皆為著名人物。「清華學校」直到1925年才正式成為「國立清華大學」。我所以不厭其煩地寫出這段史實,乃是證明上海聖約翰大學是我國西學東漸最早的文化堡壘。
華嚴女士拾出半世紀前殘破不全、百孔千瘡的日記本,運用她的如椽之筆,描繪出高聳的鐘樓約園的美色,以及偌大校園草坪間的散開的大樟樹,還有圍繞校區的蜿蜒而悠長的蘇州河。華嚴在這座校園,生活了三年六個多月。她的這部《迴夢約園》既是傳記,又是校史,也有國共內戰的陰影,它確是當前傳記文學的新收穫。
作者以日記的形式寫作,使讀者感到格外親切。不造作,不掩飾,嘻笑怒罵發自內心感情。作者以細緻而近乎囉嗦來記錄她和一位男友易文的談話,確使讀者感到有趣。
他神色黯然地又看我一眼,轉身離去,我站在走廊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呆楞著一下子,舉步狂奔著追著,他走得很快,我的腳步聲又使他回過身來,又狂力把我擁入懷中,我幾乎崩潰般地哭著,他吻了我又再吻我,語不成聲地說:「回去吧,晚了。」他放開我,轉身快步地去了。
作為先哲嚴復先生的孫女,活潑純潔,美貌動人,華嚴騎著一輛舊腳踏車,在大學校區奔馳,誰也不知道她的身分。坦率、熱情,才華洋溢,演話劇、歌唱隊,她和女同學打成一片。從她於1945年進入聖約翰大學,直到畢業,正是上世紀最混亂的歲月,讀她的傳記作品《迴夢約園》可以隱約的凝聽到國共內戰的槍砲聲。
易文,是華嚴在大學讀書時戀愛的男友,他身材高挑、英俊,優秀的高材生。易文把華嚴看作「天上的仙女,月中的嫦娥」,兩人時常為瑣事吵架,一旦分離,卻又思念對方。這位武漢青年易文,中共地下黨員,建國後,曾被派赴蘇聯學習,後來一直在外交部服務。易文的身分,華嚴茫然不曉;易文在戀愛中的矛盾痛苦心情,華嚴也不知道。直到半世紀後,兩人在香港會面時,都已是將近八十歲的老人。
回到華園,二女乘纜車看山景去,我和易文在房中坐談,他問:「這次見面,你對我感到失望?還是一如往昔?」接著說:「我對你是不但一如往昔,你是更成熟、穩重,氣度更好了」
易文在駐紐約聯合國代表成員,曾通讀過華嚴代表作《智慧的燈》及其他作品。但是,他卻不能和華嚴會面。這是國共鬥爭的時代悲劇,任何人也難以決的歷史問題。
大抵在華嚴長篇小說《智慧的燈》問世不久,國防部組織「作家訪問團」前往金門。我們就是在訪問期間認識的。嚴大姐待人誠懇,儉樸謙虛,深受軍中作家尊重。歸來,下了飛機,我發現松山機場門口,一位身材魁偉、英俊挺拔,戴著墨鏡的中年人,站在轎車旁等她,那就是新聞界耆宿葉明勳先生。
1997年,華嚴的《玻璃屋裡的女人》小說,拍成電視劇,兒媳文靜軋了一角。華嚴邀我去淡水看拍戲。拍一場結婚典禮。導演梁修身、演員歸亞蕾、蕭薔都是熟人,我還以「客人」的角色上了鏡頭。
讀華嚴的《迴夢約園》,我有一種啟發,「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為華嚴女士的讀者,我們都肯定她的文學成就。數十年來,不驕不怠,深居簡出,專心文學創作。法國傳記作家莫洛亞(1885~1967),寫過《拜侖傳》、《雪萊傳》、《雨果傳》、《喬治桑傳》,他曾在一篇評傳中說:「時間是唯一的批評家,它有著無可爭辯的權威;它可以使當時看來堅實牢靠的榮譽化為泡影,也可以使人們曾經覺得脆弱的聲望鞏固下來。」
華嚴在上海聖約翰大學度過快樂的生活。畢業,只得放開緊握著的一雙雙的手,也捨不得離開一個天真未鑿的愛情摯友;但是華嚴來了台灣,海峽兩岸咫尺天涯,漫長的半世紀歲月,只有夢中相聚了。
讀了華嚴的《迴夢約園》,國畫大師齊白右的詩句湧上心頭,「莫道長年亦多難,太平看到眼中來」。我已進入晚年,看盡人間的悲歡離合、人海沉浮,對人生的幸福與淒涼,也算看得一清二楚。咱台灣文壇的常青樹,華嚴女士是幸福人物,家世、愛情、文學事業,以及婚姻生活,稱得是美滿幸福。姑且以俄羅斯的一句俗諺來作總結:「最後的笑,才是真正的笑。」
一○○年十一月十五日 新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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