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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婦手書

發布日期:
作者: 敖古仁。
點閱率:596

她用想像力織成一張網,綑住愛的人,也綁了自己,像是一部電影的片名說的。
眼前不斷流變的影像,耳邊不時錯落的聲響,甚至只是背景裡的一個髒污錯拍,都可以互相勾串成一個畫面,在心中激起無盡的漣漪,一圈一圈向外蔓延,擴散,互相激盪,直到所有的真相都糊成了失焦的影像。什麼時候,怎麼樣的環境,養成這樣的習慣?她已經忘了,甚至忘了她已經遺忘了這件事。
活得苦她明白,但不這麼,又做不到。所以當昨日的愛人轉身成為今天的陌路,留下一屋子的幽冥時,她開始書寫,和自己對話,放在部落格裡,療傷。

熱戀時的情人啊,情緒的步調是跟著手機的鈴聲來走的,每響一次都是一份驚喜,一個心悸。所以一定要充電備份電池,不可以關機,簡訊郵件通訊錄通話記錄通通要備份。0985250038,一組神奇的數字,幸福的鎖鏈,圈住起兩個人一顆心。就算是一張附檔的照片,一段短短的語音簡訊,甚至只有一個小小的表情符號,都可以是通往樂園的天梯。「世界末日來臨時,你想和誰在一起?」是誰提問並不重要,亦無解。然後,某一天,汨出甘泉乳汁的河岸長出一個新的號碼,曖昧的簡訊;下一刻,雷雨交加,風雲變色。

我可以閉上眼睛,但是無法捂起耳朵,捏緊鼻子。所以總是在不恰當不經意的時刻,聽聞可疑的訊息,最後只好睜大眼睛,一併加入耳鼻獵巡的行伍。起先,是在書房外感覺到手機的顫動,像敵人夜襲時雜遝的馬蹄;接著,是在環抱返家休憩的戰士,隨風飄移過來那不該出現的氣味,低級的廉價香粉最後。所以,怎麼說服自己,不去翻找每一件換洗的衣褲,過濾每封進出的簡訊郵件。聽說,人的髮有很強的韌度,只要一根,就足以絞死幾十年的真情。

你說,年幼時父母離異,傷過,所以不懂,也不相信溝通,碰到了曖昧混沌或迷惘,都是轉身走開;明知很痛,重新開始又難,中間的一段是無望,是黑暗,也不願去打理那一團尋不到線頭的毛球。自私的人啊,只會丟下一堆謎團給對方。每個孤單的夜,自問,那裡做錯,做得不夠?還是做得太多?陷在沒有出口的迷宮,最終的答案竟然,只是原來就不該誤闖,像你說的,沒本事,玩不起,就不要玩。我死命地搖頭,不同意,不是的,原因是誰的感情放得多一些,傷就重一點。好像誰唱過,那麼走到了最後,可以,不愛了嗎?還來得及收回嗎?

愛人是幸福的,他們都不懂,日復一日,掂起腳尖仰望晴空,阿波羅車行的方向,就算無法相伴同遊,克麗緹兒還是感到滿心的歡愉。愛得多一些的人注定得多吃點苦,多些承擔,克麗緹兒懂,也接受自己的命運,終於她幻化成一朵嬌艷的向日葵,每片金黃色的花瓣都是她的驕傲,她的痴戀的勳章。比較難熬的是,每一個他說出差不歸的夜晚,怎麼消磨那一分又一分,漸漸耗損的石磨,以及越來越利的匕首?

有人說,如果男人跟你說,不要再來找我,那就表示一切都已經結束,無望了。男人的心狠,如果不愛就真的不愛了,再說什麼或做都什麼只會讓他更想逃,更厭惡你,讓他更相信自己早先的決定是對的。所以應該努力做個理性又有智慧的現代女性,適時放手,多少保留一點,最後的,已經為數不多的尊嚴。能嗎?鬆開的拳頭,倒空的容器,才能迎進來新的一段,但那時舊的也沒有了。因為痛,因為傷,所以原來的擁有都是垃圾,可以丟,不要了?

怎麼去度量親密的距離,刻度又是什麼?曾經,一汪大海隔開兩塊大陸,卻覺得近;如今,明明已經讓你進入了自己的最私密處,卻覺得遠。冷,好冷,冷得幾十年的時光,冰封,沉入深深不見底的海溝。是不是,竟然沒發現,刻度悄悄變了,以前是光年,現在以奈米計算?詩人說,最遙遠的距離,是自己,對愛人,深掘了一條跨越不了,築不成鵲橋的星河。

你的眸子裡藏了什麼秘密?他們說,人的眼不會說謊,是嗎?問你,還有別的人嗎?你堅定地搖頭,沒有。是嗎,可以相信嗎?為什麼一個意思,從上面的腦,通過了眼,走到了兩片唇,可以這麼曖昧矛盾?你說,是我,想太多了,是嗎?那麼,你怎麼解釋,那一串可以絞首的數字,那根用來懸樑的青絲,還有那縷縷不散的迷香?都只是,我多疑?問你,還要在一起嗎?曾經滋潤我的你的唇決絕地說,不要,太累了。真的就這樣子了嗎?終究走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無話可說。

社會心理學的實驗,越經現實淬煉的情感越堅實。是嗎?那年父母告誡,遠距戀愛經不得考驗,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不是都度過了;誰料,又掉入另一個俗世的咒咀,共富貴,更難。從來不曾,激勵夫君覓封侯,是你,自己的野心壯志雄心,於我何干?要走就走,不必口出惡言,起碼起碼,也給孩子留給榜樣。怎麼,又說我拿孩子要脅,有嗎?是誰?為了什麼?苦守寒窯,等門等成了一個棄婦。笑了,你竟然,笑了,你說我該去看看精神科醫生。

為什麼?這世界有這麼多情歌,真正感人,讓人掉淚的旋律卻都是有關失落。難道,幸福真的只屬教堂天上,人間沒有快樂,只是泡沫幻象,用來修煉。沒有領悟,不會有含淚的祝福,但願,來一場六月雪,把一切都埋了吧。他們說,時間是最好的靈藥,所以,是痛得不夠,久?又說,出門看看,更痛更苦更無望的人,我懂,但終究得回家,一個人,舔噬自己的傷。還有家麼?又說,關了一扇窗會再開另一扇。開了嗎?可有藍天?還是,真的是,已經目盲?

醒著太苦,但是又不能長睡,所以只能喝酒讓自己醉;醉了就忘了,不痛了。這麼說的人是個騙子,大騙子,天大的謊言。總有根神經麻痺不了,箍緊了全身,一鞭一鞭地笞撻,慟得每個細胞都伸直了手臂,像陷溺煉獄的苦靈,嘶啞了嗓音,號啕。淚光模糊,穿過重重的水霧,瞥見手足無措的孩子,瑟縮在門外的一角,無助一如失怙的孤兒。

密友苦勸,就算不為自己,也該想想孩子。孩子們呢?已經遺忘他們好久了,從他們驚懼懷疑的眼神中,我知道,我又輸了一回合。如果還有未來,得用多少時間,才能再次贏回,他們的信任,無價的寶。佛說,執著是苦,酖溺是毒,怎麼開悟呢?放手,給自己和孩子一個出口,讓出一條活路給對方。莫非,密友就是那人?另一位留香的女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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