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
「我是蕭煌奇」
在蕭煌奇親寫部落格上的文章,末了,都會打上這五個字。這是他對全世界的一種宣告,也是對自己創作負責的一種表現。因為是親手打的字,所以有時會出現「我是蕭黃奇」或者「我是蕭黃其」又或者「我是蕭皇奇」等。錯別字成為真實的證據。
蕭煌奇,一個充滿力量的名字,總是在螢光幕前給人一種頭好壯壯的健康形象。他的外形,他的歌曲,他的聲音,再加上他把他的視障當成笑點的豁達,讓人不得不感動,不得不檢討自己的無病呻吟。
2002年發行了個人第一張國語專輯《你是我的眼》,2003年金曲獎便入圍「最佳國語男演唱人獎」及「最佳作詞人獎」,雖未獲獎,實力是肯定的。在2007年超級星光大道歌唱選秀節目中,這首歌讓選手林宥嘉獲得滿分的殊榮,意外的捧紅了這首歌,也捧紅了蕭煌奇。
成功並非偶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真理,可是又有多少人會將自己的不成功歸咎於是自己的不夠努力?
從小熱愛音樂的蕭煌奇,在高三畢業前便組成了台灣第一個視障音樂團體「全方位樂團」,這個樂團走遍大大小小的社區,包括盲童學校和監獄,為這些缺乏陽光的角落,帶來一片燦爛。
2008年的一月,處於失業狀態的我來到位於台南官田的職訓中心,因為,我唯一想報名的創意家具班只有這裡才有。
這裡的宿舍老舊得可以,幸好還有空調設備。原本四人一房的寢室,幸運的我只有一位室友,而且他大多時候都外宿中。為了這份幸運竟莫名的捲入了一場有特殊關係的謠言風波,百口莫辯。
躺在上舖的小床上,剛開始心裡會有一些疙瘩,陌生加上不舒適的環境,茫然的未來……可也很奇怪,我對這裡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許在夢中曾經出現過,所以,命中注定要來這走一遭。
在這裡,早晨不須要調鬧鐘,因為時間一到,擴音器便會自動傳來一連串精選的起床歌。我最喜歡也是現在唯一還記得的歌,就是,<你是我的眼>。每當聽見蕭煌奇鏗鏘有力的唱著這首歌,心裡就會莫名的感受到激勵與寬慰,「如果我看得見/就能輕易的分辨白天黑夜/就能準確的在人群中牽住你的手/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駕車帶你到處遨遊/就能驚喜的從背後給你一個擁抱/如果我能看得見/生命也許完全不同/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歡的我愛的/都不一樣」對於一個被上帝忘了掀開眼簾的人來說,他所想望的這些平凡事物,我們懂得珍惜與感恩嗎?
住宿的日子是訓練規矩的日子。每天,早晚要各點名一次,點名時是要自己走到位於女生宿舍後棟的宿舍辦公室去簽到。早上,大概在7點半左右去簽完名便直接步行到餐廳,吃完早餐也就是打掃環境的時間(很復古的體驗,高中畢業後就沒再做過這種事了。);中午,比較麻煩,倘若老師不肯早幾分鐘下課甚或沒準時下課,那就必須耐心的跟著排長長的隊伍,因為不管你是不是住宿,所有的學員都得強迫留在中心吃飯,因為如果你不想吃中心的飯,你可能就要餓肚子,因為在工業區的職訓中心非常不方便找到外食。到了下午,四點多下課後先回寢室小憩一下,五點半左右再慢慢晃去吃晚餐,吃完晚餐在偌大的中心散個小步,之後又回到宿舍作息,等待9點鐘的簽到時刻。
每一天,過著相同的日子,因為家太遠了,所以假日幾乎都留在宿舍。偶爾會不辭辛苦的從中心走路到隆田火車站(將近一小時的路程)搭火車到台南逛逛街,呼吸自由的空氣。大多時候,待在宿舍是無聊的,休閒室的電視通常掌控權都握在別人手中,不喜歡大眾化的節目就自己看著辦。
沒筆電的我,買了一台mp4作陪。特地請坐在正後方有筆電的大哥幫我下載一些蕭煌奇的歌曲,他覺得這是男生在聽的歌我怎麼會有興趣?真是個老古板。
這位大哥是位剛退伍的軍官,在海軍時期曾經隨艦出航到美國一陣子,高大的身材再加上海軍的背景,連金髮女郎也愛(有照片為證)。班上的同學,年齡從未滿二十到近六十都有,有人曾經開過餐廳,有人當過酒店的圍事。有位帥氣的男生職業是DJ,他說曾經來過金門辦活動。有位大我一輪的未婚大姊,和我同是水瓶座,所以自稱是阿忠師的人就斷言:屬虎加上水瓶座的女人,很難嫁得出去。有位患有憂鬱症的大姊,為了陪生病的媽媽捨棄台北服裝設計師的工作搬回嘉義住,孝女的身分讓她甘於做個大齡未婚女性。有個比我小的女孩,平常非常開朗,非常愛笑,直到謝師宴那天她把自己灌醉後我才驚覺,她的內心─多麼孤獨。我們在女廁陪她耗了良久,催她趕緊回家,卻聽她哭訴著:我爸在外面有女人,我媽在外面有男人,那我算什麼呢?
我在這個班級,得到生平第一次的1號座位,坐在教室右前方最角落的位置其實也不錯。本來以為來自金門的我應該就是班上住最遠的人了,結果,意外的蹦出來一位來自印度的華僑。侯姊姊的兄弟姊妹特多,有的在美國,有的在台灣,還有留在印度陪父母的。
來自各地背景差異甚大的同學們,因為對木工懷有夢想而相聚於此。我們的班導徐老師,不但擁有超強的木工技能,也非常懂得帶領我們這種已經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老同學。在正式進入操作機具的那一天,他用母豬帶小豬來比喻我們之間的關係,在這之前,為了練習榫接而製作十字架時,他說:十字架若做不好,耶穌不會饒你的。他是嚴師,也是慈母。
相較於徐老師的練達,我們的助教林老師就顯得年少氣盛,二十歲前就代表台灣參加瑞士國際技能競賽得到家具木工銀牌獎,也因此順利的保送進入師大就讀。二十多歲的他要帶領一群社會老手實在也很難為他,不過,每當他一喊「集合」的口令,我們還是會乖乖的迅速的向他的所在地靠攏,聆聽他的諄諄教誨。
「我是煌奇,我看不見萬物、看不見母親及愛人的臉龐,但我的心,看見發生在你我週遭的故事。」而你身邊的故事,你看見了嗎?
離開南訓,離開了那棟充滿回憶的營建館,我再也沒碰木工了。依然記得在做自我介紹時,我說我想要親手打造色彩豐富很有創意的小桌小椅。我仍對刨刀對鐵鎚對框鋸懷有一份熱忱,我知道有一天,我會再度的捲起袖子,做我想做的木工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