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的聯想
戰地老記者張壽康的一頭白髮隱藏著不平凡的歲月,他穩健的步伐曉得今晚亮在南方的星星仍是以前的那顆,他很樂意聽聞到柳宗元在「漁翁」一詩中的「迴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是的,看來一切都像是雲。
五○年代金門的紛擾,幾乎正照著他花白的頭髮,刻劃出動人的篇章,而如今人事已非,時間流進記憶裡,逐漸使渾然的靜寂沉澱,過往只有待之於夢中了。
打開他燙金紅色的名片,內容有「曾任民國三九年至四三年期間正氣中華報、青年戰士報、精忠報、軍友報、奮鬥報、軍聞社、立志報、前鋒報駐金門戰地記者」一項記載。這段文字與歷史相輝映,卻也和漫漫歲月結下不解之緣,在人世間步上風雲過後的回味。
戰地的蒼涼與重建,均已結束並開啟一段新歷史的大門。看似滿眼滄桑,在游目張望之際,他突然覺得實在的生活應予以足夠的智慧來解決,因為嶙峋的樹幹自有瘦硬的張力,多了這份勇氣,血液裡流動的如何沒有泥土的成份呢?
一回頭,又是一個方位了。「相對於戰爭結束,我們更希望所有的戰爭本就沒有爆發,」美國第32任總統如是說。他在﹤古今藝文 ﹥雜誌擔任總編輯時,沒有劃地自限,開放對岸的大陸人士來稿,這一次走得更遠,兩岸的文化交流一步步地向前邁開。
且不說走的程度,他醒悟到扮演的角色不重要,誰都知道路有大小,注視著一花一草,曲直與長短,也可以算是一種安慰。「在戰爭中死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此多的犧牲還沒有換來和平,」英國前首相邱吉爾說。金門不再燃燒,砲聲已然沉寂,春天即將到來,然後日子裡充滿了更多興奮。
「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 / Before they are forever banned ? /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 ,」美國的民謠歌手 Bob Dylan 在「Blowing in the wind」之歌中,沉痛地提醒人們,反思和平的真諦。
在一片風聲雨聲過後,落英固然滿地,事實雖不過如此,接下來的群花盛開,卻也昭示人們時間的綿延和空間的遼闊依然在塵世中可見。他擺脫人生不溫馨的一面,從兩岸民眾的內心尋求彼此心靈的相通處,培植新的生機,從諒解與關心建立新的價值觀。
楊喚在詩作「忙」當中,曾有鄉「我忙於把生命的樹移植於戰鬥的叢林/我忙於把發酵的血釀成愛的汁液…」,他亦是這樣。常常訓勉自己,放棄憂鬱的調子,讓愛、生命的活力裹住自己,進而回饋社會,求大愛廣施於人間。
他想起那片大海,想起欣欣向榮的金門。不為快樂所擾,也不為明天擔憂,他同樣的愛山愛水,親吻哺育我們的大地。每天都有新的感受,自節奏和音響裡,在精神上、行動上接近人們,祈禱仁愛的意念美化全世界。
「一個多麼熱愛生命的老者!」在內心尊敬他的同時,感到有一股生命的韌性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