槌哥
「槌哥,你搰力,跤手擱緊,早起晡已經擔去幾落擔啦,實在有夠厲害得。」春桃誇讚他說,「講實在得,你擔一晡,著予我擔幾落日,有你來共我湊相共,予我毋免煩惱綴袂著冬。」
春桃那幾句誇讚的話,再槌的槌哥也聽得懂。只見槌哥咧著嘴,憨厚的臉龐有一絲欣然的笑意,即使是以勞力換取而來的,他也樂意接受春桃對他的讚美。於是他逕行走進牛椆間,用鋤頭快速地耙滿兩畚箕糞土,復取來靠在牆壁上的扁擔,把畚箕上的繩子往扁擔兩頭一套,而後俯下身,輕鬆地挑起滿滿的兩畚箕糞土,直往蜿蜒的山路走去。抵達田裡後,只見槌哥把擔子輕輕地放下,然後俯下身,雙手握緊畚箕的把手,把它提起靠在腹部,並利用腰力邊走邊左右擺動,讓畚箕裡的糞土撒在田裡。儘管其動作不能像一般經驗老到的農人那麼熟練,撒下的糞土也不是那麼地均勻,但還是讓春桃感激在心。要不是槌哥來幫忙,憑她這個女人家,不知要幾天才能把牛椆內的糞土挑完。或許她的糞土尚未撒好,別人家播下的種籽已萌芽。作穡人除了勤勞外,也必須配合時序和季節,一旦不能如期播種而延後,勢必會影響往後的收成,這也是農人不樂意見到的。
整天下來,槌哥少說也挑了二十幾擔,牛糞土已撒滿了春桃準備種花生的那塊田地,同時太陽亦已逐漸地西沉。
「槌哥,日欲暗啦,通歇睏啦。」看到槌哥全身髒兮兮卻又汗流浹背,春桃除了不捨,亦有些不好意思,「緊倒來去洗跤手,通吃糜。」
「春─春─春桃仔,妳毋免夠─夠─夠工啦,兮─兮─兮昏,我袂使擱─擱─擱佇恁兜食糜,我著趕─趕─趕緊倒來去阮兜,通飼阮阿─阿─阿爸食糜。」槌哥說。
「這陣袂講誠晚,食飽才倒去啦。」春桃堅持著。
「袂─袂─袂使得,阮爸腹─腹─腹肚會枵。」槌哥亦有自己的想法。
「你毋免煩惱,恁俺娘會飼伊食啦。」春桃安慰他說。
「阮─阮俺娘老啦,無氣力通─通─通偃伊起來,我─我─我無趕緊倒去袂用的啦,阮─阮─阮阿爸腹肚會─會─會枵。」槌哥依然堅持著。
「按爾好啦,你先倒去飼恁爸食糜,等伊食飽,你才來阮兜食。」
「春─春─春桃仔,妳實在誠─誠─誠夠工,予我誠─誠歹勢。」槌哥說。
「你共我湊相共規日,予你出氣勞力,歹勢的是我啦。」春桃不好意思地說。
槌哥笑笑,逕行往回家的路走去。一回到家裡,就迫不及待地問母親說:
「俺娘,妳─妳─糜敢煮─煮─煮好啦?」
「煮好真久啦。」烏番嬸順口回應,而後看看他說:「春桃牛椆間赫糞,你敢擔有完?」
「有─有─有啦,伊欲留─留─留我食糜,我共伊講─講─講阮阿爸腹肚會枵,我欲─欲─欲趕緊倒來飼─飼─飼伊食糜啦。」
「戇囝,你一點仔嘛無戇。春桃伊是艱苦家,共伊湊相共是咱心甘情願得,毋通伊夠工叫咱食,咱著欲食人,若是按爾著無意思啦。」
「俺娘,這─這─這種事志,我知─知─知影啦。妳─妳─緊去添糜予凊,我─我─我欲來去扶阮阿─阿─阿爸出來食糜,若無伊腹肚會─會─會枵啦。」
「唉,」烏番嬸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人講歹囝飼爸,你是戇囝佇飼爸,恁老爸若無你,我哪有赫大的氣力通共伊偃起偃落、飼伊食糜。」
「俺娘,我是阮─阮─阮阿爸的囝,我袂使予─予伊腹肚枵。飼伊食糜是─是─是應該得啦,若無會─會─會予雷公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