槌哥
那晚,春桃煮了一鍋白米飯,煎了一盤青鱗魚,以及一大盆既可當菜又可當湯的五花肉炒高麗菜,它也是農家傳統的煮法。對於眼前這個莊稼漢的食量,春桃心中已有數,故而特地為他盛了滿滿的一碗飯,復又幫他夾魚夾菜,讓肚子正餓的槌哥,吃的津津有味、不亦樂乎。可是當春桃把一塊瘦肉夾到他碗裡時,他竟夾給坐在他旁邊的阿秀。
「阿─阿─阿秀仔,這塊赤肉予─予─予妳食。」
阿秀以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看看母親,但春桃並不忍心阻止,反而細聲地說:「阿叔毋甘食欲予妳食,妳夾起食,袂要緊。」
「阿秀仔,咱是好─好─好朋友,著無?」槌哥親切地笑著說。
「著。」阿秀興奮地一笑,「阿叔,食飽後咱來去佚陶好無?」
「阿叔今仔日共咱擔規日的糞,伊食飽著歇睏,明仔日才有氣力通作穡,毋通擱煩伊,知影毋?」春桃叮嚀她說。
阿秀點點頭,失望地收起笑容。
「阿秀妳─妳─妳乖乖,等我有─有─有閒工,咱兩個才來去四─四─四界佚陶。按爾好─好─好無?」槌哥安撫她說。
「你袂使騙我的喔。」阿秀又展現出天真無邪的笑意,而後竟伸出小指頭,「咱來勾手勾,」當槌哥伸出小指頂讓她勾住時,她搖晃著手指說:「勾手勾,勾萬年,啥若騙我,著予我錢。」
「妳─妳─妳,予我─我─我錢。」槌哥說著,同時伸出手。
「予你一箍。」阿秀說後,朝她的手心拍了一下。
春桃目睹此情此景,內心的確有無限的感慨。一個家如果沒有男人的支撐,孩子如果沒有父親的呵護,那還像個家嗎?自從阿生死後,所有的重擔幾乎全落在她的肩上,讓她有疲於奔命之感,如果有槌哥這個厚實的肩膀可依靠,那不知該有多好。雖然他有點條直,卻孔武有力;儘管他凡事不能主動,但只要稍加提醒則依舊能勝任。從今天來幫她挑糞、撒糞土,即可看出端倪;農家需要的不就是像他這種男人嗎?孩子需要的不就是一個能陪伴她、卻又沒有距離的父親嗎?而且他事親至孝,除了為行動不便的父親餵食外,甚至還不厭其煩地扶起扶落、幫他清理糞便,把臥床的父親,服侍得無微不至,讓勞碌一生的母親能喘口氣。這些雖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又有多少頭腦靈光的子女做得到呢?縱使槌哥不一定能領會到「孝」字的道理,可是凡事經過母親的調教和提醒後,都能牢記在心頭,並以行動來證明一切,充分展現出善良的本性、孝順的本質,這是多麼難能可貴啊! 春桃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一眼,也同時對眼前這個憨厚、卻又被謔稱為槌哥的小兄弟,留下極其深刻的好印象。
三
大學畢業留在台灣工作的華章,平日鮮少寫信回家,卻突然寄來一封限時信,告訴父母親他即將結婚的喜訊,除了希望家人能到台灣參加他的婚禮,也同時為結婚費用而求助於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