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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俗諺看民生

發布日期:
作者: 顏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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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年元宵期間,台灣知名書畫家姜一涵教授在金門資深媒體人李福井偕太太邱英美等人陪同下,專程到同安孔廟參觀。姜教授對我三十多年前費盡心思從全縣各地搬來的歷代石雕碑刻饒有興趣,回台後還特地給我寄來「金石文章」墨寶並在下款題記:「二○一二年二月七日偕李福井、邱英美夫婦參觀同安孔廟承顏立水先生詳為講解立水先生維護國家文物澤惠鄉邦爰書金石垂千古文章傳萬年以誌文化翰墨緣」。
福井兄雖小我一紀,但也經歷過一段艱難的歲月;又是「文氣相投」,所以有著許多共同的話題。我的祖先從金門賢聚遷到三秀山前,這裡離「前沿陣地」較遠,幸好沒有經歷炮火「洗禮」。但五、六十年代那段時間的物質生活,彼此記憶都差不多。我這裡借用一些民間俗語,把當時內地民眾「衣、食、住、行、翫」的生活狀況概述一下。雖是掛一漏萬,但確實是我們這代人的親朋身經歷。
衣: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從前過年是「囝仔暢年兜,大人亂抄抄」。
過年再窮也要辦點年貨,還要給老人、小孩添件新衣。所以孩子樂得唱道:「新年到,真熱鬧;穿新衣,戴新帽;吃糖果,放鞭炮。「因而年關裁縫師傅也很忙,俚語說是「正月師公(道士),十二月裁縫」,可見添件新衣多不容易。那時鄉下小孩也是打著赤腳過年。1952年我讀小學時,寒冬臘月到蔡厝尾糖廓「喊牛」(趕著三頭黃牛隨蔗車旋轉),半夜出門牽「頭掛牛」,腳皮被地上白霜凍得裂開。除夕已是爆竹聲聲,我還趕著最後一掛牛(一天一般趕十掛牛,每掛榨出的蔗汁可煮一百斤紅糖),成天到晚跟在牛屁股後18個小時掙八角錢。那時候晚上睡覺時,母親常告誡孩子不要亂翻滾,因為「一暝爛(翻滾),睏例九年半」。貧苦人家,五六個孩子冬天合蓋一條棉被,大家都搶睡中間。
陳炳容先生在《番薯金門四百年》書中引用一首民謠「無蝨鬢(木疏)用墨賊船,無粉抹煙黑屯(煙塵),無面油抹酸潘(泔水),無髻尾結番薯根」。那時候無論是金門海島,還是內地山村,由於貧窮,女孩子出嫁裝扮都十分簡樸。
現在各種品牌的衣服應有盡有,一件新衣甭說穿九年,有的穿不到九個月就扔了。從前有句罵人本性難改的話叫「人那會變,狗也有四腳褲通穿」。我在街上看到有人給狗穿衣服和鞋子,脖子上打領結,還戴上墨鏡,真讓昔日的「老土」大開眼界。
食:湆糜湆漉漉,菜補鹹毒毒。
早時百姓貧困,飲食非常簡單。一日三餐麥糊、番薯簽(地瓜磨粉後的渣),即使有大米煮稀飯(即湆糜),也是「稀飯照人影」。配菜是用蘿蔔醃漬的蘿蔔乾,有的有豆豉,但還得「剖做屏」(掰成對半」。五十年代沿海盛產文昌魚,漁婦挑漁到內地叫喚「文昌魚換番薯」。許多人家的午餐是「喝番薯簽配文昌魚豆鼓(若是現在那堪稱「美味佳餚」),農民雖然種水稻,但收成有限,七除八扣,往往是「頂冬 過七,下冬 過十一」(即六月割稻,七月就無米;十月收成,越月就「米缸仔敲銅鐘」)。1963年我在廈門大學讀書,暑假回鄉參加勞動「掙工分「(農業學大寨」時集體勞動評工記分),酷暑天插秧一天掙63個工分,年底決算一個工分值六釐錢,彎一天腰掙不到五角錢,而吃的是花生地裡長芽的「土豆芽」,舂碎後摻幾塊地瓜的「豆芽粥」。1964年在南安門口店與當地貧農過「革命化春節」,這戶窮苦人家祇在除夕煮了一鍋米粉雜高麗菜,大年初一又是地瓜渣湯配萬壽瓠鵠(即醃漬的木瓜稈)。
金門孤懸海中,風沙若霰「昔以甘薯為常餐,麥、黍、雜糧次之(民國八十年增修《金門縣志》卷三)。居民日食也多是「吃番薯,配海魚」兩地民眾的生活水平相去不遠。現在有幾句俗語正好可以印證我們這代人的三段飲食狀況,即少年無通吃(沒東西吃),中年呣甘吃(上有老下有小,捨不得吃),老年 用吃(老人隨便吃損害健康)。
住:日來天窗,雨來漏空。
從前窮苦人家,「頭頂無一塊瓦,腳下無一粒沙」,也就是「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意思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普通百姓雖有住房,但破爛不堪,屋頂開「天窗」,下雨天用木盆,粗桶盛漏水。六十年代我一家六口人擠在一間祖公留下來大約十來平方平的舊房裡,一個「丈前後」(後界)關牛養豬,一家人在廳旁吃飯,牛、豬、雞、鴨糞味飄入碗裡。那時有「雙邊護」大厝的人家很讓未婚的女子向往,所以有順口溜說:「要嫁著嫁幹部,工資無一百也八十五(人民幣);住厝雙邊護,厝內有針車通(可以)添補,也有腳踏車出門省走路」。許多農民奮鬥的目標是「飼大豬,起大厝;生孝生(兒子),娶媳婦」。七十年代一根冰棒三分錢,一塊建房的瓦片也是三分錢,一位村民發現女兒買冰棒吃,就罵她「一塊瓦片你也吃得下?「1967年我在鄉下老家蓋房子,全家老少齊動手,挖(踩)紅土,斬稻草和泥「印土結」,半夜到五甲灰窯排隊買殼灰,到同安一中操場購買山美水庫移民拆遷的舊木料(稱重論價)。草草創建的房屋沒有圍牆,飼養的雞鴨總被小偷抓走。但算是有了自己的「窩」,那心境有如六月天吃冰淇淋吹電風扇那樣清爽。
行:雨天印尼路,好天英國路。
昔時鄉村小路,全是土路。拖拉機運石頭、載甘蔗,把土路輾成一道道泥溝,深淺不一,行人走過還會發抖,所以叫它「深圳」(「圳」與「峻」方言諧音)。這種泥濘土路,下雨天泥巴黏足;遇到晴天,又是塵土飛揚,所以民眾有「印尼(泥)路」、「英(飛塵)國路」戲稱。當時交通工具也缺乏,1968年我花三元錢從同安僱自行車到泉州(抄安海小路),自行車工人問我有沒有火柴,我把身上一盒「人民公社」火柴送他。汀溪盧嶺(金門賢聚盧氏祖地)屬山區,當地流行一則順口溜:「盧嶺路踮(沙粒 腳),盧嶺乾家(婆婆)嚴,盧嶺豆豉鹹」,那裡的交通道路和平民生活由此可見一斑。1981年我到西山巖普查明代劉存德(蔡復一夫人李氏外祖父)、丁一中摩崖詩刻,將一部「什麼都會響,祇有鈴不響」的自行車寄放在大山家裡,然後沿著逼仄古道到達西山巖寺。現在的環山水泥路直達紫雲洞口,路旁還有供行人健身的運動器材。三十幾年前我到蓮花小坪調查古道石刻,當時走的是「騾路」。前幾年去那裡採風「蓮花褒歌」時,走的是水泥路,還通了公交汽車。由於交通方便,山區經濟隨著好轉,民眾生活也「水漲船高」。所以百姓說:「車輪滾滾,紙字(鈔票)歸大綑」,真是一點不假。
翫:息頭返 俄,呣敢去  。
閩南話遊翫叫「  」,明代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版《荔鏡記》作「得桃」。北宋詞人晏殊曾對宋真宗說:「臣非不樂燕遊者,直以貧無可為之。臣若有錢,亦須往,但無錢不能出耳。」(《夢溪筆談》卷9)可見遊翫既要有錢也要有閒,但以往老百姓這兩項都緊缺。明代陳鐸有一首《挑擔》歌唱道:「繩是知己,扁擔是相識。一年三百六十回,不曾閒一日。「農耕時代,季節性強,「春爭日,夏掙時,萬物宜早不宜遲」;勞動強度又大,「一年忙到頭,屁股在外頭」,連傳統節日都顧不了。1953年我讀小學時,利用星期天到縣城撿豬糞。那年正月初一,高高興興隨著母親進城找親戚。來到鐘樓口後河教堂茭白園一帶,看到地上幾堆豬屎,母親便叫我回去取糞筐(寄放在舊縣衙大門左側簡易搭蓋處)。因為是春節,撿豬糞的人少,我雖然不能跟著大人去串親,倒是撿了一筐八分滿的豬屎。從前城鄉沒有什麼娛樂設施,小時翫些行直、過五關、遨車圈、打陀螺等遊戲。1981年因保護北辰山十二龍潭明清祈雨石刻,我勸週邊採石村民不要濫炸石頭,因為這會破壞將來的旅遊景觀。這讓他們「笑到無日通曬褲」,他們說「鬼要到這種地方來遊翫?」可據同安旅遊總公司常務副經理邵真介紹,去年正月初三上北辰山遊翫的一人數就有二萬多人次。曩者是「山邊桷仔縫」的五峰村(即清代當地許氏與金門後浦傅氏兩代聯婚的鄉社)如今也成了福建省鄉村遊示範點。現在廈門島內外上了六十歲的老人每月有200元(人民幣)的城鄉居民養老保險金,有的人感歎比養三個兒子還實在。因為「親子親兒,不值荷包三百錢」、「「靠子靠媳婦,不如身邊自己有」。既然「息頭」(農活)少,手邊又有靈活錢,想「  」的人也就多了。如今「大三通」了,許多鄉下人也攢錢到臺灣、金門「找親訪友看光景」,樂的是「不算白活」。
現在不論是海島,還是山區,民眾的物質生活普遍提高,那些讓當今有些人聽來似是《天方夜譚》的舊時代已成過去。如今不少人的生活追求是「住要寬敞,吃要營養,穿要時尚,用要高檔」,普通人的溫飽問題已基本解決。但浪費現象十分普遍,有的養豬戶從賓館運回泔水,由於殘羹剩飯中酒量太多,結果連豬也給「醉倒」了。社會上貧富懸殊是事實,但不要盲目攀比。因為「人比人,氣死人」,祇要「自己比自己」,保持一顆「知足常樂」的心,家庭和睦,社會也就更加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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