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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蕭佳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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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射,海面閃爍耀人刺目,照映岸上嬉戲玩耍疲憊的三名孩童,倦坐於沙灘上。
「你們長大後,想要做什麼啊!?」臭頭一反常態的認真。
「幹嘛突然問這個?你剛剛撞到頭喔!?」將臭頭的頭拉下來看。
臭頭掙脫著邊說:「不要用我的頭啦!」
阿狗在旁邊看著一直笑,然後,也加入檢查行列。
玩了沒一會兒,臭頭站起身,有點不高興的說:「算了!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回家。」話一講完,拍拍沾黏在身上的沙子,就轉身準備離開。
見狀後,我馬上跳起來拉住他說:「就玩玩嘛!幹嘛這麼生氣?坐下來,我們這次一定乖乖的聽你說。」
臭頭轉頭看看我和阿狗,就說:「好吧!」
兩個人又重新坐下後,我問臭頭:「為什麼突然問以後想當什麼?」
「就昨天我爸爸問我的啊!他說,我每天都不認真讀書,以後是想當什麼?」
「那你怎麼說?」
「我就說,我要當爸爸!」
阿狗接著說:「哇!你跟我一樣耶!我以後長大也是想當爸爸。」
「當爸爸?為什麼啊!?」
阿狗很興奮的說:「我覺得爸爸超厲害的,再重的東西都搬的動,而且,還可以打小孩。所以,以後我一定要當爸爸。」
「所以,臭頭你也是這個原因嗎?」
臭頭搖搖頭說:「不是。我只是因為根本沒想過,隨便跟我爸說的。」
「是唷!其實,我也跟你一樣,完全沒想過這件事情。」
阿狗一臉失望的說:「蛤~那不就只有我想當爸爸而已?」
玩著腳下的沙,隨手抓一把,丟了出去說:「我覺得,那些都要等我們長大以後才能決定的事,而且,又要好久好久才會長大。所以,我覺得還是好好的玩,乖乖的上學,不要被罵,多吃幾碗飯讓自己長大,這樣就好了。」
阿狗抓抓頭說:「你這麼說,好像也是耶!長大,都不知道要多久,我還是先不要被我爸媽和老師打就好。」
「對啊!反正,我們現在也都只能聽爸爸媽媽的話,還有老師交代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大人都說『小孩子別管,去旁邊玩。』,那還是乖乖的玩就好。」
臭頭什麼話也沒說,低著頭用手指在沙子上揮來揮去,也不知道在寫些什麼。好奇的探頭一看,疑惑的問:「你畫獅子做什麼啊!?」
臭頭抬起頭,笑得很開心說:「你看得出來我畫的是獅子啊!」
阿狗好奇的伸頭湊熱鬧,看到後說:「你畫的好像耶!我覺得,你以後可以當畫家。」
「畫家…其實,我比較想當說故事的人。」
我跟阿狗齊聲說:「說故事的人?」然後,兩個人一臉疑惑的對看。
「什麼是說故事的人啊!?聽都沒有聽過。」我問。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這種人,大概就像你爺爺一樣,講故事給我們聽的人吧!?」臭頭邊說邊繼續在沙子上揮舞手指。
「喔!可是,你怎麼突然會想當說故事的人啊!?」始終無法理解這個想法。
「昨天我跟我爸說完之後,他哈哈哈的笑完之後,就跟我說了一個故事,我覺得很有趣。而且,我一直覺得你爺爺好厲害,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所以,在我爸說完故事後,就想當一個說故事的人。」
抬頭回想了一下說:「我爺爺啊!嗯,爺爺真的很厲害,懂好多事情。」
臭頭突然把弓起的腳放平,對著我們說:「你們看,這是什麼?」
我和阿狗又將頭伸過去,同聲的說:「風獅爺!」
臭頭驕傲的說:「沒錯!我畫的就是風獅爺。」
阿狗驚喜的說:「畫的好像唷!我要,送給我,送給我。」
抬頭看著阿狗說:「笨狗,這在沙子上,怎麼給你啦!你用頭想一下好不好。」
「喔!我都忘記了,呵呵。」招牌摸頭傻笑。
「你幹嘛突然畫風獅爺啊!?」我問。
「昨天我爸就是跟我說風獅爺的故事啊!」
「是唷!那你爸說什麼?大家都知道風獅爺會吃風啊!有什麼好說的嗎?」
「那你們知道為什麼要請風獅爺來吃風嗎?」臭頭看著我們問。
阿狗舉著手說:「我知道,我知道。因為,風獅爺肚子餓。」
聽到這答案,臭頭跟我差點昏過去。
「我看是你餓子吧!整天就只會吃,是因為風大,風大啦!」我說。
阿狗搓搓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說:「喔!是這樣子唷!」
臭頭接著說:「嗯!就像阿銘說的那樣。那你們知道,為什麼風會很大嗎?」
我跟阿狗對看之後,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爸爸說,在很久以前,我們這裡有很多很多的樹林,那時候的風並沒有很大。」
「那為什麼後來風會變很大?」我好奇的問。
「因為,古時候我們這裡有鹽場,而要做鹽必須要煎,所以,就砍了很多樹木來升火煎鹽。後來,又因為有海盜會來這邊搶劫,而且,有時候,還會放火燒樹林,一燒就是一個星期。」
阿狗突然插話:「一個星期是多久啊!?」
「七天,七天啦!星期一到星期日啦!」我有點不耐的回答。
「喔~原來一星期就是七天,我現在知道了,呵呵。」阿狗笑得很傻的說。
臭頭繼續接著說:「再來,就是我們都知道的鄭成功。當初,他為了對抗當時的皇帝,以我們這裡當作基地。他為了能夠跟皇帝的人打仗,也開始砍這裡的樹木做船。只是,鄭成功最後失敗了,當時的皇帝也因為我們這裡曾是鄭成功的基地,擔心他會再回來這裡變成反抗皇帝的基地,所以,下令破壞所有的一切。最後,我們這裡什麼都沒有了,擋風的樹也全都沒了。」
「原來是這樣唷!所以,後來才會請風獅爺來吃風,是這樣嗎?」我說。
「嗯!不過,我爸爸說,其實,會請風獅爺來吃風是有一個很大的原因。」
「很大的原因?是什麼?」我問。
「在當時,因為,風大到都要頭包著布才能出門,不然,你的臉會被風吹到很痛。而且,風實在太大,根本沒辦法種出植物,所以,我們的祖先只好請風獅爺來吃風,在那之後,風變小了,植物也種的出來了。」
「原來風獅爺這麼厲害唷!」阿狗一臉欽佩的說。
臭頭點點頭說:「是啊!」接著說:「那你們知道風獅爺為什麼能吃風嗎?」
「因為…他是神仙?」有點不確定的說。
「答對了。風獅爺是掌管風的神仙,原本,風獅爺的獅是老師的『師』,代表控制風的風神。後來,會變成獅子的『獅』,是因為獅子是萬獸之王,可以嚇跑不好的東西,所以,才會變成我們現在念的風獅爺。」
在我內心正在讚嘆臭頭懂的真多時,阿狗突然問:「那為什麼不做風獅就好,要叫風獅爺?反正,都是風神,多個爺做什麼?」
我看了看臭頭,心想,這問題有答案嗎?只見臭頭緩緩的說:「其實,『爺』這個字,是我們尊敬神明的一種稱呼,所以,才會在『風獅』的後面加個『爺』。」
「哇塞!這個你也知道,好厲害耶!」不由自主的發自內心的佩服。
「沒有啦!這些都是我爸昨天跟我說的。他還跟我說了幾個風獅爺的小故事,你們要聽嗎?」
「好啊!你快說,你快說。」迫不及待的想聽接下來的故事。
「你們知道有風獅爺的牙齒跟耳朵被人打斷了嗎?」
「怎麼可能?風獅爺是神明耶!誰敢打祂們?」我驚訝的問。
「是誰打斷的啊!?玉皇大帝嗎?」阿狗一臉興奮的說。
「不是,是被當時的人打斷的。」臭頭說。
「哇!那個人這麼勇敢唷!都不怕被風獅爺吃掉。」阿狗帶敬佩的口吻說。
「可是,風獅爺幫我們把風吃掉,為什麼要打斷祂們的牙齒和耳朵啊!?」我不解的問。
「其實,被打斷牙齒的和耳朵的是不同的風獅爺,你們要先聽哪一個?」
阿狗兩手撐地,將身體向前移動說:「我想先聽打斷牙齒的。」
臭頭點頭說:「好!」接著說:「以前有一個地方的風獅爺,長得特別的兇,讓人看到都會覺得害怕,結果,在風獅爺正對面的村莊,他們所養的雞,狗,都嚇到不敢叫。然後,住在那裡的人,認為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所以,就找一天晚上,趁風獅爺沒注意的時候,把他的牙齒打斷一隻。也因為風獅爺少了一隻牙齒,所以看起來就沒有那麼恐怖。從那之後,村裡的雞,狗,都恢復正常。」
「喔~原來是這樣子唷!那後來那些打斷風獅爺牙齒的人,有受到懲罰嗎?」我好奇的問。
臭頭面仰天,努力的思考後說:「我也不知道,我爸沒說。」
「打掉牙齒,就會看起來不兇,那是不是我打掉我爸的牙齒,也就不會這麼兇了啊!?」阿狗開心的說。
我連忙阻止說:「笨狗,你別真的這樣做耶!我覺得,打掉你爸的牙齒可能看起來會不兇了,可是,他應該會生氣得打斷你的腿,比看起來兇還要恐怖。」
阿狗聽了之後,在自己不斷的想著我說的狀況說:「算了!好可怕唷!」接著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雙腳。
轉過頭跟臭頭說:「那另外一個故事是什麼啊!?」
「有一個地方的風獅爺,祂長得很帥很好看,可是,卻很頑皮。每次有女生經過,祂都會鬧她們…」
阿狗打斷臭頭正在說的話:「我有問題!風獅爺不是都長一樣的嗎?而且,風獅爺不是都站著不動,怎麼去鬧女生?」
「我爸有說,每一尊風獅爺都有不同的風神在裡面,風獅爺的石像,是我們用給他們住在裡面的,所以,沒事的時候,神明也會出來走走啊!」
「臭頭,別理笨狗啦!快繼續說。」
「就是因為,常常這樣的鬧每個經過的女生,村民覺得很過分,怎麼可以這樣弄女生?所以,有一個人就決定要給風獅爺一個教訓。有一天,他就帶著耕田的工具到風獅爺面前,準備給他一個懲罰。結果,當他拿起工具往風獅爺身上一敲,結果,就把風獅爺的一隻耳朵給敲斷了。」
「就這樣敲斷了?那後來呢?風獅爺有怎樣嗎?」我問。
「就斷了一隻耳朵。可是,聽說有人再去把它補起來了。」阿狗說。
點點頭,有某一種心安。這時,臭頭又說:「還有最後一個故事,你們要聽嗎?」
我跟阿狗眼睛瞪得很大說:「還有?」接著我說:「還有幾個故事啊!?」
臭頭笑一笑的說:「最後一個了啦!要不要聽?」
看著不斷西墜的落日後說:「那要快一點唷!不然,我媽媽應該要來叫我回去吃飯了。」
臭頭點點後,接著說:「這次是神明打架的故事。」
阿狗發亮著雙眼,興奮的說:「神明打架耶!好精采,快說快說。」
「當初鶯山宮剛蓋好的時候,因為,剛好正對著后沙,而鶯山宮這樣的位置,會讓后沙有不好的影響。所以,后沙王爺就決定派出風獅爺來抵擋那些不好的影響。可是,鶯山宮的神明,也決定召喚一隻神獸來對抗,正要召喚時,發現召喚的令牌不見了。最後,鶯山宮的神明就決定,召喚石將軍。」
「精采的要來了,精采的要來了。風獅爺勝利!」阿狗自言自語著。
「後來,風獅爺跟石將軍打了起來,可惜的是…」看了一下阿狗,又繼續說:「風獅爺被石將軍的弓箭射傷了眼睛,從空中掉了下來。」
阿狗原本興奮緊握的拳頭癱了下來,失望的說:「蛤~是風獅爺輸了唷!我還以為是風獅爺贏耶!」
臭頭笑著說:「哈哈哈!我昨天聽到的反應是跟你一樣的。不過,我爸有跟我說,後來,受傷的風獅爺大家怎麼找都找不到,你們猜,他去哪裡了?」
我跟阿狗低著頭努力的想,我說:「回后沙了嗎?」
臭頭搖搖頭。
阿狗突然:「啊!」接著說:「我知道了,他去住院了。」
忍不住的往阿狗的頭打了一下:「以前哪有醫院可以住院啦!」
「好像對耶!哈哈哈!」
「臭頭,想不到啦!後來,風獅爺跑到哪裡去了?」我問。
「後來,風獅爺變成石將軍的頭飾。」
「頭飾?那是什麼?聽不懂。」我說。
「聽我爸說的,好像有點像是女生頭上會戴的珠珠,那樣的東西吧!有些神明的頭上也會有,只是,帶的不是珠珠,而是有法力的寶物。」
「喔喔!那為什麼風獅爺會變成石將軍的頭飾,是因為被打敗的關係嗎?」
「我爸說,是因為對神明而言,輸贏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保護這裡的那個想法,所以,石將軍和后沙的風獅爺就決定一起保護我們這裡。」
「所以,風獅爺就變身成石將軍的頭飾,這樣就可以一起保護了。」我說。
「對啊!而且,我爸還跟我說,離我們現在不久前的那個八…八…八多少的什麼事件,反正,就是打仗就對了。」
「這樣說故事比賽會輸掉的唷!」我說。
「唉唷!現在還在練習啦!以後會越說越好。」
「是是是!那繼續說下去吧!」我說。
「就是之前打仗的時候,原本,敵人已經要打過來了,可是,突然間一陣強風,把敵人的船都吹到了另一個方向,當時才逃過了一劫。後來,就有人看到說,是石將軍派出了頭飾上的風獅爺招風把敵人吹走的。」
阿狗開心的鼓掌說:「哇!他們好厲害,真的一起保護我們這裡耶!」
「對啊!我爸說,不管怎麼樣,都是要保護一個地方的人民,他們為什麼要把對方當敵人看?」
接著臭頭又說:「好了!我的故事都說完,可以準備回家了。」
靜靜的看著臭頭說:「我覺得,也許你真的可能變成說故事的人耶!」
臭頭開心的笑說:「真的嗎?那我要努力變成說故事的人。」
「我相信你可以的!」我說。
「我也相信你可以!」笑得憨傻的阿狗。
突然,臭頭問我說:「那你呢?還沒有想到以後想當什麼嗎?」
「我啊!」低著頭,玩弄著腳下的沙說:「我真的不知道耶!雖然,覺得跟你一樣當說故事的人好像不錯,可是,又覺得好像很難。」
「不難啊!就找爸爸,爺爺,或是多看點書,就能有很多的故事可以說了啊!」
「好麻煩唷!我還是覺得…」突然,一個想法閃過:「我知道要當什麼了。」
臭頭和阿狗異口同聲的說:「什麼?」
「我要當,寫故事的人。」驕傲的對他們說。
「寫故事的人?是什麼啊!?」臭頭問。
「就像,你是說故事的人,我就把你說的故事寫下來,這樣,就是寫故事的人,很不錯吧!」
臭頭聽了之後說:「好像不錯耶!那以後我說故事,你寫故事,太棒了。」
坐落在一旁的阿狗失落的說:「蛤~你們一個要說故事,一個要寫故事,沒有人要陪我當爸爸了。」
「不然,你也一起來啊!看你是要說故事還是寫故事,選一個。」我說。
阿狗看看我們兩個,接著低頭說:「我沒有像你們一樣聰明,講話,沒有臭頭的好,寫字,我ㄅㄆㄇ都還不會寫,怎麼說故事跟寫故事。」
看著阿狗垂頭喪氣的模樣,我和臭頭也感到苦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正當打算放棄思考時,突然想到:「阿狗,你可以當聽故事的人啊!」
「聽故事的人?」阿狗一臉茫然。
「對啊!就像我們今天聽臭頭說故事一樣,而且,你也可以不用擔心你會說不好,還是,字不會寫,只要負責聽就好啦!這樣,我們三個,一個負責說,一個負責寫,一個負責聽,哇!真的是最厲害的一隊伍了。」
阿狗聽完後,臉上的神情寫上了所有認同和希望:「好耶!那這樣,我長大後要成為聽故事的人。」說完,站起身。
臭頭也站起身說:「我長大要成為個說故事的人!」
看著他們兩個,也笑著站起身說:「我長大要成為寫故事的人!」
就在我們對著大海喊完時,後方傳來了一道重疊的聲音,夾雜著三個不同的名字。
「阿銘,快回來吃飯了。」
「臭頭,快回來吃飯了。」
「阿狗,快回來吃飯了。」
三個人對視笑了笑後,馬上,轉身用最快的速度往各自的媽媽身邊奔跑,因為,我們知道晚一秒之後的下場。
「再見!」三人奔跑時,同時相互道別。
三道小小身影,童言吶喊的夢想,在沙灘的空中,迴盪盤旋。凌亂的腳印,是離去前得匆忙,還是,夢想起跑留下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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