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Enter到主內容區
:::
:::

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五

發布日期:
作者: 吳家箴。
點閱率:2,440

「阿娘的俗語話」寫過十四篇,約有六百六十則,如今距離前篇,轉瞬又經十月有餘,每與母親閒話家常,總會提起往事,故意製造機會、設計情境,企盼母親能有「驚人之舉」,冒出幾句「新鮮」的俗語,母親經常不負所望,令我讚佩不已,深以為傲,茲將近月所獲,逐一提出與鄉親好友分享與指正。
◎「有錢姑,半路接;無錢姑,覕  。」──覕是避不相見, 是頭垂下貌。知道有錢姑要來,半路迎接;無錢姑來了,不僅避不見面,即使見面,也是低頭不正視,勢利之情,不言可喻。
◎「姑來加添水,姨來加量米。」──父之姊妹稱姑,母之姊妹稱姨,由於是母親掌廚,對母親而言,一疏一親,為了增加飯量,一加水變稀,一加米變稠,親疏之別,可見一斑。
◎「有錢有人扛,無錢臭尻川。」──有錢人家,出門坐轎,有人扶持;沒錢的人,連屁股都被人嫌惡,有錢沒錢,天壤之別。
◎「王梨剖開九條龍,花間查某無人情,一千八百提去用,才嫌臭頭琉璃燈。」──某日,母親在旁觀看妹婿剖開鳳梨,隨口道出這首七言詩,讓家人驚嘆不已,而且韻腳全押,為何以鳳梨起筆,而後導入女人間,母親亦不得而知,鳳梨剖開之後,中心是否有九條紋理,或是以九為多數,未曾探究,只知這是一位臭頭無髮的男子,在尋花問柳之後的感言,深感花間女人嫌醜愛錢、認錢不認人,似乎在提醒尋芳客當引以為戒。
◎「有貓有抓是銀槽,無貓無抓乞食婆。」──「有貓有抓」是指面貌坑坑疤疤、醜陋不堪之女子;「無貓無抓」是長相秀麗、面貌姣好之女子,告誡我們娶醜女會財運亨通、財源滾滾,而娶美女的下場是窮途潦倒、家業敗光。勉人娶妻德,不應考慮面貌因素。
◎「生 人,欠世命;欠世人,較好命。」──美人胚子,經常命途多舛;長相醜陋,反而比較好命,似乎在說明上天處事的公平,冥冥之中自會截長補短,不致讓人全好全壞,也似乎在安慰出身卑微、其貌不揚之人。
◎「上床是君子,落床著減薄。」──某日,母親在台北見到一對情侶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親熱起來,到達忘我之境,母親乃出此語,意即夫妻在床笫之間仍要行君子之儀,下床之後不可再有任何輕佻不雅之舉止。
◎「窮人有富親,富人無人認。」──常言「貧居鬧市無人識,富在深山有遠親」,母親所言好像已違常言,追問之下,才知其中緣由,原來是窮人有富親庇蔭,貧窮不會太久,這種以富助貧的胸懷,實在令人敬佩,有 「天無絕人之路」之意;而窮人也不敢主動來找富親,深怕富親誤解或不理睬,窮人有此志節,真是「人窮志不窮」啊!
◎「呣嫁過東一個人,欲嫁過西一枝芒。」──這是一句專屬金門地區的俗語,過東指金門島的東半部,如漁村、料羅等,過西指金城一帶,前者大都是討海人,冒險犯難、生活困頓;後者大都是生意人,日進斗金、生活富裕,相形之下,不願嫁人,寧願嫁草,不言可喻,當然此芒非真草,乃指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生會過,麻油香;生 過,四塊枋。」──麻油香是指麻油飯所散發的香味,彌月送油飯,表示慶賀之意;四塊枋在此指棺材。在醫學不發達的年代,生育是生命交關、非常危險之事,故稱「母難日」,如果母子均安,皆大歡喜,倘若母命不保,就得準備後事。
◎「錢大把,人消肉。」──為了賺大錢,付出的代價是形銷骨立,似在勉人不要只顧賺錢,忽略了健康。
◎「屎比醬,臭頭比和尚。」──屎與醬,同屬細碎之物,但性質不同、功能互異;臭頭與和尚,同是光頭,一是因疾掉髮,一是為人剃度,二者亦不相關。引申為只要將風馬牛不相及的二物相提並論,表示無法比較,毫無實質意義。
◎「有錢講話石斬磚,無錢講話無人哼。」──有錢的人講話,犀利如石,足可斬斷磚塊;沒錢的人講話,則是無人回應,貧富份量,相差懸殊。
◎「錢是活寶,有錢免煩惱。」──錢是一種活的寶貝,能夠解決很多的困境難題,有了錢之後,一切煩惱皆能迎刃而解。
◎「穿仔西裝現領,厝內無米落鼎。」──穿得西裝筆挺、豪華氣派,家中卻是捉襟見肘、無米可炊,比喻只重外表,不重內涵,意同虛有其表、華而不實。
◎「一擔擔,有人擔;四兩病,無人擔。」──「一擔擔」中,次字讀去聲,量詞,也是重量單位,古百斤為擔;末字讀上聲,名詞,指挑承的物件;有人「擔」,讀陰平,即挑,以肩承負。一擔擔與四兩病,前重後輕,然而再重的擔子,都可找人分擔、請人代勞;但是即使輕微的病痛,也只能自己承受,無法找人替代。
◎「趕人生、趕人死,趕人食,無天理。」──生死可以催趕,吃飯卻不可,把吃飯看得比生死還慎重,真的是「食飯皇帝大」。
◎「綠七花仔八」──七、八表虛數,綠、花即花花綠綠,意同亂七八糟、雜亂無章。
◎「大子細子攏是子,指頭咬著平痛。」──同是己身所出之子女,不分長幼,皆是骨肉,一樣疼愛,因為手心手背都是肉 ,咬下之後一般痛。
◎「無名無姓,叫大柴柄。」──叫人不知尊稱名姓,直接喊喂,簡直就像在叫無名無姓的大柴柄,表示不知尊重、沒有禮貌,或作「鋤頭柄」。
◎「賣茶講茶香,賣花講花紅。」──賣茶的人說茶清香可口,賣花的人說花鮮豔美麗,正所謂「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乞食下大願。」──乞丐經常三餐不繼,已是自身難保,竟然許下宏願,表面上看是志向遠大,實際上是空口白話,以此比喻自不量力。
◎「無冤無仇, 結歸球。」──結歸球指結為夫妻、合為一體之意,增廣昔時賢文:「千世修來共枕眠」,此處則認為前世有冤仇才能結為夫妻,應是針對經常吵架夫妻,偏於勸慰性質。
◎「轎錢較多聘金禮。」──昔日的轎錢,相當於今日的車資,由於路途遙遠,僱用的轎錢高於送去的聘金,後來凡是「花費的部分高於獲利的部分」,便以此喻之。
◎「論輩無論歲。」──兒時住在浦邊,就以何氏而言,母親經常告訴我有關何氏家族的分流,由於年代久遠,加上昔日生育期長,以致在輩分上的差距日益懸殊,就如何克強同學所言,許多年齡比他大的還要叫他叔公。
◎「有嘴講別人,無嘴講自己。」──意即只會批評別人,從不檢討自己。
◎「序大無好樣,序小討和尚。」──討在此指私通,何以用和尚,而不用其他,除了押韻之外,應有他義,換言之,長上若無好榜樣,晚輩將會上行下效,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
◎「在厝有人客,出厝有主人。」──在厝指居家,出厝指在外。好客之人,出外將備受歡迎,因為待人以禮,人將以禮相待。
◎「一代賢,二代癲,三代掛鐵鍊。」──第一代賢慧能幹,大有作為;第二代瘋瘋癲癲,不三不四;第三代作奸犯科,入獄坐牢;感嘆子孫不肖,一代不如一代。
◎「第一代儉腸納肚,第二代看錢若土,第三代當子賣某。」──若以三代為一循環,第一代的人,勤奮節儉,奠下基業;到了第二代,不知守成,開始揮霍;直到第三代,由於揮霍殆盡,終於賣兒鬻女;就如有人說,創業的人累死,守成的人撐死,下一代則是餓死,難怪有人說:「富不過三代」,值得後人省思。
◎「第一牽成,第二好運,第三才情。」──無論是尋找工作或想步步高陞,一般人認為:貴人提攜,列為首要,其次才是機運,而才華能力,排在第三,如此排序,以為如何?
◎「做天也 得眾人意。」──禮記孔子閒居:「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天地最為大公無私,然亦無法盡如人意,無論天晴天雨、冷天熱天,皆有人抱怨。
◎「枵狗想深礐。」──昔日家狗野狗,均以人糞為主食,屎礐即是糞便匯集處,倘若屎礐太深,即使飢腸轆轆的狗也是無法取得,意同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可望而不可及。
 ◎「收涎收離離,新年招小弟;收涎收乾乾,新年生 泡。」──在習俗上,出生滿四個月的嬰兒要舉行收涎儀式,並且邊收邊唸,希望明年生男孩,由此反應出重男輕女的年代,男尊女卑。
◎「鑽燈腳,生 泡。」──燈即壯丁諧音,農曆正月十五元宵節,各地風行花燈展示,此時已婚婦女,若想懷孕生男,可趁此良機,穿梭花燈之下,根據習俗說法,非常靈驗,不妨一試。
◎「打人三日憂,罵人三日羞。」──人在生氣時,常因一時衝動、失去理智而打人罵人,但是待他冷靜之後,常會自責反悔、羞愧不已,我有同感,初為人師時,血氣方剛,經常體罰學生,事後常會懊惱一番。
◎「銅鑼較打銅鑼聲,後母較好後母名。」──銅鑼就銅鑼,即使打得再好,也改變不了銅鑼的聲音;就如同繼母一樣,即使做得無微不至,也是後母的名分。
◎「秋蠓較惡牛港。」──金門話的牛港,是指孔武有力的公牛。秋天的蚊子,一叮起人,立即腫大難消,故言比兇的牛港還可怕。
◎「寒皮無寒骨。」──每在寒暑易節之際,乍暖還寒,此時只有肌膚感到寒意,尚不致刺骨。
◎「一粒雨打死一個人。」──父親自金來臺診治時,曾住永和叔母家,由於慕名樂華夜市,要我陪同前往,不料大雨驟降,我想改日,父親隨即道出他的名言:「說到做到,即使一粒雨打死一個人也是要去」,父親個性始終強硬堅持。本句意同滂沱大雨,打死人是誇飾修辭。
◎「早送神,佔好位。」金門農曆十二月二十三日送神,臺灣則延後一日,母親常說:「送神要早 」,先到先佔位,由此可見神明上天並無對號入座,亦不論長幼尊卑,而是採用最民主的方式,依序排隊入場,且先到先選,為了讓神明順利上天,通常燒神馬(雲馬)紙錢,即是神明所搭的「交通工具」。
◎「七做八呣對。」做七件事,有八件錯誤,有誇飾意味,以此比喻所作所為一無可取。
◎「博士博,戴紙落。」──紙落即是紙袋子,博士應戴博士方帽,怎會戴紙袋,此句有輕蔑之意,表示博士若無真才實學,只會讓人瞧不起。
◎「飼子是義務,食子看新婦。」──養育小孩,不求回報、無怨無悔,有如義務一般; 然而一旦年老體衰,欲得兒子奉養,則尚要看媳婦的臉色,真是可悲可嘆啊!

回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