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遊「輪」驚夢
2013年的清明節返鄉金門快輪,去程乘客近四百名,爆滿,4月3日24時從台中港啟航,微雨,但風浪不大,4月4日上午8時30分即登陸金門,行駛八個多鐘頭就到達,比起以前「開口笑」(登陸艇)動輒十八到二十幾小時是「幸福」多了;暢遊3天之後,返程4月7日下午14時30分,在李沃士縣長等地方長老的送行下,原船緩緩駛離料羅碼頭。
返程登船前每人獲贈一盒西點餐盒,包括台中港登船前送的一盒,返鄉下船前也送一盒,拿得有點心虛;還免費提供遊覽車接送北中南旅客往返台中港,整個行程才收一千元新台幣,學生再打六折,幸好有個「預算充裕的」縣政府大力補助,才讓這些「擁有不同原因、背景」的乘客能如願成行。
「阿伯,你幾歲?」李縣長送別前親切的問候一位年長乘客。「八十五(歲)!」老人爽朗的回答。
「哪有八十五?你看起來親像五十八!」縣長的誇讚有點over,但畢竟是「好話一句」,大家也都感到窩心。
快輪緩緩駛離碼頭,岸上的人群愈來愈小,碼頭猶如一雙母親的手,終究掌握不住快輪「驛動」的心,船兒投入無情大海的國度,浪大浪小,祂自有定奪,你只能接受。
十幾隻海鷗緊隨著船尾飛翔,我拿起「傻瓜相機」捕捉難得畫面,但風浪實在太大,聽說氣象預報「最大風浪十級」,船上「廣播」傳來警語:「今天風浪很大,請乘客盡快離開甲板,回船艙休息。」只好乖乖走下船艙,努力摸回C2 12-2的上舖床位,為免暈船,倒頭就睡,看看腕錶:15時20分。
第一次醒來,19時40分,床面忽左高忽右高,正面想法:「已經開了5個鐘頭,再3個鐘頭就會到台中了。」負面想法:「搖那麼久,才5個鐘頭?快撐不住了。」
繼續入睡,20時50分醒來,尿意甚急,後悔沒在上船時先解決,從12點「凍」到現在八個多小時,太長了,無可奈何爬下床梯,船身搖得肆虐,蹌左蹌右的扶走到化妝室小解,化妝室入口的「嘔吐台」已有人在埋頭狂吐,我努力忍住嘔欲。
雙手一路「攀」回臥艙,卻「迷路」了,一直在C1艙位打轉,好不容易摸到12-2床位,「床舖布簾」卻是閉上的,我記得是拉開的,「莫非」找錯床?迷迷糊糊中想起:「難道是我是C2艙位?」
從褲袋掏出皮夾內的船票,仔細一看,沒錯,是C2艙位才對,卻又一直「摸」不到C2在哪裡,此時肚中忍不住一陣翻攪,急忙再「顛」到嘔吐台,卻只乾「嘔」三聲,幸好沒吐出東西,中午吃了一大碗三妹請的芋粥,晚上完全沒進食果然是「正確」抉擇。終於找到正確的床位,倒頭續睡,努力不去想「暈船」這件事,雖然有點難,矇矇矓矓中,做了個怪夢:
夢中的我,是個國中生,穿著白短襯衫,黃卡其短褲,從廁所尿尿回教室,卻發現我的座位上有另一位不認識的學生坐著,抬頭看黑板右側的粉筆告示內容,並不是我在教室黑板上寫的(我可能是班長或值日生吧),這時講台上的一位陌生老師說話了:
「這位同學叫什麼名字?哪一班的?」
天啊!我完全忘了我叫什麼名字?我讀哪個班?怎麼辦?
倉倉皇皇的走出教室,心裡想著只有一個辦法,趕快打電話問我媽媽,這時看到一個小學生焦急的拉他媽媽的手,不斷喊著:「媽媽,怎麼辦?我忘了我是在哪一個教室上課呢?媽媽,怎麼辦!」
「小弟弟,不要急,我們只是暫時失憶,慢慢就會想起來的!我現在就要去打電話問我媽媽。」
安撫過小弟弟之後,我看到一個大餐廳十幾排舖上白桌布餐桌的前方牆上有個公用電話,但是遠遠靠近公用電話的那張桌子上卻蹲坐著一隻黑色的東西,我想可能是貓或老鼠吧,走過去時一定會踫到牠,故意做個衝跑的動作想嚇走牠。
誰知那個黑物突然向我飛撲過來,原來是隻龐大凶猛的黑狗,並咬住我的左胸口,我想我是死了,但奇怪並沒有痛的感覺。
從怪夢中驚醒過來,再看一下手錶,12點40分,這趟船整整開了10個多小時,也太久了吧,船已風平浪靜,四周床舖空無一人,「會不會全都下船了?」急忙爬下床梯,走上甲板,還好,一群人堵在出口處等著下船。
「到台中了?這次也開太久了吧,十個小時多?」我瞅住一個鄉親,和他搭訕。誰知整船人都轉頭來看我,那位鄉親,憐憫似的對我說:
「老兄,你有沒有搞錯?現在是要上料羅碼頭咧!」
「不會吧,我們昨天下午不是才從料羅碼頭開船來台灣的嗎?」周遭氣氛有點凝結,旁邊另一個人幫忙解圍,對我說:「先生,你仔細看清楚手錶,現在是中午12點55,台灣到金門只要兩個半小時,我們早上九點半從台灣出發,已經誤點快一個小時了。」我看一下手錶,是12點55分沒錯,但應該是午夜啊?望向船外,果然日正當中,島上大樓林立,幸好還找得到碼頭那根「發揚金門戰鬥精神」標語的柱子,但卻像一根小棍子似的藏在眾多高樓大廈裡。
我急忙解釋:「李沃士縣長昨天下午還在這裡跟大家揮手道別的啊?!」
「老鄉,你真的發燒得很嚴重呢,」另一個乘客也出聲:「李沃士縣長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卸任了,你住金門哪裡?叫什麼名字?」
「我忘了哩,喔,我有船票和身分證。」順手摸一下褲袋,結果才知道我穿的是運動衣褲,全身上下沒一個口袋,找遍船艙,我的大小行李也全不見了。
「別擔心,現在大家都用車船交通悠遊卡,我看你都忘了帶,上岸之後,去補辦一下就行了。」
看來也只好如此囉,我很快就可以知道自己的來歷和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