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洪春柳
洪春柳是誰?相信整個金門文壇及教育界都知道,就算有的未識其人,但對其大名也一定「如雷灌耳」。
就以我來說吧,在小學六年中的每個星期一早上的週會頒獎時,在擴音器裡「洪春柳」這三個字必定出現,而且必然是獨占鰲頭的「第一名」。
所以,說到洪春柳就想到第一名,說到第一名,就想到洪春柳,洪春柳與第一名,變成了是一種深深的密不可分的連結,彷彿說到金門就想到高粱酒和莒光樓似的。
對於春柳,在我這家管的歐巴桑完全未曾和她有任何「正面接觸」之前,我一直是抱持著一種「高山仰止」的態度。她享譽教育界及文壇,是我心目中的「金門第一才女」。但我與她是處在兩個截然不同生活領域的人,從來未曾有過交集。因此,她亦從來不知有我這個「粉絲」一直是在暗處遠遠欣賞著她,給她喝采的掌聲。我想,我對春柳的「迷戀」,應該是從小學時就開始了。從擴音器裡常常聽到「春柳、春柳」這名字起,我就有種莫名的好感。春柳,春柳,總讓我聯想到「春天的柳樹」,想到那小小蒼翠的葉子、那細長的柳枝條,那隨風款款擺動的闊綽風姿,感覺一幅景色幽美的畫面就在眼前。
而在我們生長的極為封閉、保守的四○年代,我不禁疑惑著洪父是如何想到這如此詩情畫意的名字?
金門日報永遠是金門人「最新鮮的精神食糧」,而春柳老師橫跨教育、文壇兩界的一切動靜,自然也常在報上被報導著。
隨意打開一本春柳的著作,細看著作者洪春柳的簡介:洪春柳,福建金門人,任金門高中教職二十七年,空大金門中心兼任講師十多年,榮獲教育部人文教學優良獎,金門文化工作獎,趙廷箴優良國文教師獎與super教師獎;1994年為華視「源遠流長」節目,撰稿金門之美系列,2002年為《台灣日報》副刊撰寫『非台北觀點』」專欄;著有『金門傳奇:七鶴戲水的故鄉』、『浯江詩話』、『金門島居聲音』、『不知春去』等書及金門日報『花言鳥語』專欄,金門大學擔任講師等。
看了這段洋洋灑灑的簡介後,讀者當可領受到春柳在教育界及文壇上的「豐功偉績」。在此,筆者亦無須多做著墨。
而說起我與春柳的結緣,第一次見面是在電影讀書會上。好友秀琴是春柳的頭號粉絲。那天主講人是春柳,她約我一起前往。我是個家庭主婦,除了菜市場和旅遊外,平日極少出門,更遑論參加啥活動。那天我與秀琴坐在角落,許是因為秀琴之故,她間接的看到了我,對晚到的我倆點頭微笑。但我相信春柳對我初相見的印象應是極為淡然的。
第二次見面是在2011年1月15日應「金門文藝」陳總編輯延宗先生的邀約,參加作家協會舉辦的為期兩天的「新春金門文藝讀友會」。在這讀友會裡,春柳亦是主講人之一,我與她同坐一桌,這是我首次如此近距離的和她面對面,也是最正式的相互介紹認識(即使是在小學時我對她已是「耳熟能詳」)。在這次的聚會研習裡,透過各自的回應與發言,我們有進一步的互動交流。我感覺與她的距離拉近了些,有種從角落裡走出來,直接的讓她也「看到了我」的欣喜。
而我對春柳的印象呢?除了一直以來根深柢固的超會讀書外,她給我的感覺是:一向都是脂粉未施,穿著樸素;招牌的直髮頂多是綁個馬尾;說話聲音清亮悅耳,無論是講述分享文學寫作或解析電影意境觀感的過程中,臉上永遠帶著真誠的笑容,身上始終綻放著謙和的文人氣息與教師特質。
若說起我與春柳老師的進一步結緣,要從我出第四本書時說起。
我原邀請【金門文藝】陳總編輯延宗先生寫序,但他太忙,轉介紹文壇長老陳長慶先生,陳「長老」在我讀國中時就已認識,因其太座是我好同學敏華的三姐,我和敏華去他家時,跟著一起稱呼「三姐」。惟陳長老樂於為文寫序,但三姐基於其健康考量,予以婉拒。我把方向轉到娘家鄰居,在花蓮光復國中任校長的林文棟大哥(現花蓮同鄉會會長)。但彼時林伯父正在台住院,需他照顧,他校務與醫院兩頭跑已夠焦頭爛額,自是無法應允;不死心的我轉而又邀請「金門才子」林媽肴老師。我婚前任職於「金城國軍賓館」,當時地區尚無「旅館」行業。所以,提供國軍官兵住宿的「國軍賓館」也接待離島的民眾住宿。因此之故就認識了林老師這「房客」,算來與林老師是舊識。但那天在新春團聚讀友會時,在他發言結束後,我還白目的請教他「尊姓大名」,答曰:「林媽肴」。聽聞這三個字讓我差點跳起來,三十幾年未見,他改變還滿大的,我想我也一樣,因他也沒認出我這昔日「金城國軍賓館」的服務台小妹來。沒想到歲月堆積得讓我們竟都沒認出昔日的彼此了,想來真是可怕又好笑。
他聽了我的邀稿後說「久未提筆矣。」亦言:出書不必墨守成規非得寫序不可……。
雖然所言極是,但平凡又有點虛榮心作祟的我,好不容易出本書,總想請位名人來幫我「加持一下」,好增加一下「書的重量」。於是,一向有著「小強精神」的我,把腦筋又轉回大金門,再接再厲,想到洪明燦老師, 因其夫人美珍老師為人親切隨和,在校時我們偶爾也常聊談,美珍說:「真不巧,這陣子婆婆住院需照顧。」亦談到「洪老師最近幾年他出的書,也都沒請人寫序。」
想來,對被邀請寫序的人,寫序真是件不簡單的事。首先要花時間「努力看完這本書」,再來,要構思如何「下筆講評」。
啊,邀約寫序,未想「雙陳雙林加一洪」,我連續「摃龜五次」,想到之前三本書序都是一次OK,此回不免有點氣餒,想著不如放棄好了,何苦這麼執著?
在生活處事中,通常我遇到難題時,就先擱置一旁,等沉澱一陣子後再來面對,重新出發。對於邀序,天蠍的我就像打不死的蟑螂,停了半年之久的念頭,又蠢蠢欲動了起來。我想,總會找到「有緣人」吧。
我與春柳的小嬸-淑賢,早就認識,偶爾碰面也會哈拉閒聊。那一陣子常去淑賢那兒買菜。有天不知怎的「福至心靈」,腦袋忽然「靈光一閃」,想到春柳,就問著她「洪老師最近都還在廈門讀書嗎?」答曰:「沒有,她在金門。」
「我想邀請她寫序,不知她是否肯幫忙?」發揮我歐巴桑的精神,我又問著。
「只要她有空,她很樂於助人的,妳不妨打電話問問看……。」淑賢的回答,讓我好似吃了顆「定心丸」,眼前馬上感覺有道曙光升起的欣喜。
但是,回家後我並沒有馬上打電話。我反覆思考良久,她與我只有兩次會面之緣,對我,她是「完全陌生」的。而通常被邀寫序者一定和作者有著相當的熟悉度。她會答應幫我寫序嗎?
有天,又拿著話筒的我一再預測情境。最後,抱著大不了「又摃龜一次」的心理準備,遂「勇敢的撥了電話」說明來意。
「寫序喔,啊,好啊。」話筒那頭的春柳,未加思索,一口應允,爽快答應。反而是我熊熊被震撼到。
春柳在教育界及文壇,有著相當的地位。我總認為她是「高不可攀」的。
在驚喜交集中我問著她:「洪老師,妳怎麼會這麼快就答應呢?」她說:「喔,大家都是文學愛好者,應該相互支持。」短短的一句話,好令人感動,徹底打翻古人所說的「文人相輕」之言(但我自認絕非文人,只是個愛用文字哈啦的歐巴桑罷了)。
但春柳答應幫我寫序,對她而言也是個挑戰,因她對我畢竟還是滿生疏的。當下春柳約了餐敘(我倆約了餐敘),以期做進一步的瞭解。
我從來沒想過能與心儀的作家如此「約會」吃飯。春柳之於我,原是遠方的星星,但當我與她接觸後,發現,原來她也可以是就這麼親切的和妳聊談著 。
餐敘後約莫過了兩個月,春柳毫無動靜。而我認為她太忙,一時無暇動筆,亦不好主動去電詢問,怕有催稿之嫌。未料,結果倒是春柳先來電詢問:稿子收到沒?這回,換我是「大吃一驚」,答曰:「從未收到啊……。」春柳說:「回家後數天就提筆為文,早早就寄了ㄚ……」
哎呀,真的是「話不說不明」。我一直在等她寄稿,她卻一直在等我回覆。結果,是一場誤會。但為何是信件有寄沒有到哩?追究原因,原來是我信箱的防火牆太強,把陌生來信給自動擋掉和刪除了。
找出真兇後,春柳又重寄一次。而我收到這期待已久的文稿後,彷彿如獲至寶。ㄝ,這是一篇「六六大順」的珍貴序文,有了它,我的第四本書才能開始製版印行。
啊,真是太感謝春柳對我這愛哈拉的歐巴桑如此抬愛與「義氣相挺」。當下在電話中,我回邀她喝下午茶,她爽朗地答著:「等妳出書後再請也不遲」。
終於,當我新書誕生出版時,也是我實踐諾言的時候。我們約好了時間、地點,我還笑稱要訪問她,想多瞭解她一點……。
是日,春柳依約前來。點餐後,春柳問著:「我們今天是否有要談論什麼樣的主題?」當下我愣了兩秒鐘,腦袋快轉著:不愧是身為老師,行事都極有條理與程序,我這成日和柴米油鹽醬醋茶打混仗的歐巴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談啥主題?
我笑笑說:「沒有主題,只是純聊天,聊些生活上的小事……。」我想,她聽了我這麼隨興的回答,一定也很驚訝!想著我還真是個很隨興很無厘頭的人。
我自認是個不甘寂寞又很愛作怪的歐巴桑,做事一向看心情而定。離開職場後就一直過著輕鬆自在的日子,嚴肅和我的生活完全沾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