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包裝紙
八月的晚上七點半,空氣依舊燙人,路面依然熱著,噗噗噗噗的摩托車馬達聲響,緩緩靠近,原以為在轉進鐵皮車棚之後的是愜意的歇息,誰也料想不到,中午用餐的便當鐵盒,竟然一不小心地落了下來,撞擊地面之時,裡頭的鐵製湯匙也匡噹匡噹響了起來。
門外的黃色燈泡,亮了,媽媽拉開嘎嘎作響的紗門,拿著撿起的便當鐵盒,穿著防日曬的薄長袖,戴著刮痕累累的安全帽,拖著疲累身軀,走了進來。眼見爸爸躺在沙發上轉著電視遙控器,一句「怎麼沒先煮飯?」打破了蟬鳴後的寧靜。
「今天你不是沒有上班嗎?為什麼我回來,晚餐沒有準備好呢?」媽媽眨著眼睛,有些俏皮撒嬌地說。
「怎麼又上到這麼晚?加班也才沒幾塊錢!」爸爸語帶疼惜地說。
原以為是一個溫馨的夜晚,頓時,媽媽卻氣呼呼地說,沒給我半毛錢,又不多賺點錢,你以為我愛加班喔,不用上班最好了啦,誰不想!此時的我,右手才關上蜂蜜的瓶蓋,左手正準備遞上清涼的蜂蜜水,媽媽卻一邊說一邊走到炒鍋前,倒下爸爸剛處理好的豆子,炒著炒著,許多不好的回憶開始翻出,媽媽不斷數落著爸爸過去的不體貼、不成熟,唸著唸著,晚餐準備好了,爸爸的眼也閉上了,眼皮下轉動不停的眼球,透露著忍耐。
「都不會互相一下,每次講你就生氣不吃飯,趕快起來吃飯啦!我數到三!」
「一!二!三!還不起來!」媽媽拿起了抓癢輔助器用力地打在爸爸的大腿上,並對著我說,你看他這樣到底討不討人厭啊!
「唉呦,很煩耶,現在你們兩個都很討人厭啦!」我沒有辦法下定論,也沒有理由站在哪一方,接著,媽媽便笑了出來,輕輕打了我一下。
沉重緊張的氣氛被媽媽呵呵一笑,吹得煙消雲散;而媽媽過去種種不好的回憶,也隨著上樓洗澡的爸爸的腳步,愈走愈遠。三十分鐘過去了,依然聽不見爸爸下樓的腳步聲,深怕爸爸還在氣頭上,不吃晚飯便上床睡覺,我緩緩上了樓,輕敲浴室木門,嘿!爸爸,等一下泡完澡記得下樓吃飯喔,媽媽在等你。
「嗯,你趕快先下去吃飯。」
八月的晚上十一點,電視依然開著,吊扇依舊轉著,媽媽在沙發上睡著,而爸爸早已上樓睡了,我獨自坐在書桌燈光下,笑了,心中想著,果然,打是情、罵是愛啊!夫妻或是人與人之間,「互相」兩字真的重要,可以在疲累的時候找到依靠,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得到滿足,可以在要放棄的時候重拾力量,進而,「愛」便能由許多的「互相」之中,精煉而成。
「媽媽,趕快上樓洗澡睡覺,已經十二點了。」
「嗯,我等一下就起來了,你先去喝一杯牛奶,趕快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