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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十六

發布日期:
作者: 吳家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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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返金逾半載,來台又近三個月,每天的電話請安或見面相聚,都要附上一句「有無新的俗語話」,母親總會吊一下胃口,「剛剛有出現一句,可是現在忘了」,讓我空歡喜一場;不然就說已至「江郎才盡」了。
由於「廠方」的「緩產」,因而距離前篇已有八個多月,茲將近日所獲,提出與我鄉親分享。
◎「一粒田螺四條鬚,翁婆拖仔面憂憂。」─這是何國傑表哥的母親秀治妗提供的,田螺在此指戽斗,四條鬚指繫住戽斗兩側的繩索,夫妻二人每日勤於農事,戽水灌溉,還不見得能圖溫飽,故而愁眉不展。本則也可當作一則「猜謎」。
◎「囝啼囝嚎囝唱歌,無啼無嚎 得大。─嬰兒啼哭,乃屬正常現象,就像大人「唱歌」一般,也是嬰兒的一項「運動」,初為人母不必過於介意,反而是不啼不哭的嬰兒比較異常,擔心他們長不大。
◎「大囝啼,細囝嚎」─早年醫藥缺乏,任由生育,年頭一個,年尾又孕,生一打一斤的比比皆是,大囝牽、二囝抱、三囝背,經常兩三個一起啼哭,母親總是手忙腳亂、不知所措,辛勞之情,不言可喻。
◎「有錢姑,木耳菇;無錢姑,牛屎箍。」─這是太師母生前講的,經由母親轉述。有錢姑就像香菇木耳菇一般,香味迷人,令人喜愛;無錢姑則如牛糞一坨,醜陋噁心,令人嫌惡,有錢無錢,天壤之別。
◎「心肝挖出來,豬呣食、狗呣鼻。」─由於心肝惡毒,以致豬狗不食不聞,以此比喻人心惡劣,萬物唾棄。
◎「歹心肝,歹奧腸肚;挖出來,狗呣哺。」─與上則意同,本則句型更加工整,押韻也清楚。
◎「頭無梳,面無洗,頭毛現嘴頰,穿褲無褲底。」─披頭散髮、衣冠不整,一指無心打扮,二指慵懶散漫。
◎「擔屎無偷食,擔尿無偷飲。」─無論擔屎或擔尿,即使有偷竊習性之人,也不致偷食,用此反諷忠厚老實之人,有取笑之意味,
◎「會顧得嘴空, 顧得頭鬃。」─為了三餐,疲於奔命,往往無暇顧及整理儀容。
◎「欠錢好清,欠情歹還。」─欠錢還錢,還清了事;但欠人情卻非金錢所能衡量或抵償,因而難以還清。
◎「有欠過日,無欠過年」─早年借債度日,大有人在,但民間有不成文的約定,不論借債多久,年底務必還清,不可欠債過年。
◎「無米打鼎,無錢打囝。」─幾年前見到一則漫畫:「丈夫被上司刮鬍子,下班後一見妻子,便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了幾句,太太自認無辜,順口兇了小孩一頓出氣,小孩更是冤枉,隨腳踢了身旁的小狗,小狗也感莫名其妙,……」,似此遷怒行為,屢見不鮮,讓我深深覺得顏回「不遷怒,不貳過」之不易。同樣地,米與鼎,錢與囝,也是風馬牛不相及,只是一種遷怒發洩而已,於事無補,毫無助益。
◎「要嚎無目屎,要哭 得來。」─父親剛過世時,母親哀痛欲絕,哭乾淚水,仍喚不回我的父親,親友常以此語慰勉母親,希望節哀順變。
◎「前生孝喉嚨,較好死後孝棺材頭。」─侍奉父母,生前孝敬飲食,比起死後孝敬一副好的棺木更為重要,意同「前生一粒土豆,較好死後拜豬頭」,勉人把握生前,及時盡孝。
◎「人驚老,豬驚肥。」─人到老年,感嘆青春不再、來日不多,所以憂心;豬若肥大,表示即將面臨屠宰,因而驚恐!
◎「老爸育囝會散毛,老母育囝會光整。」─父母照顧小孩,在梳理頭髮上,天差地遠,父是挐頭鬖髻,母則平順整齊,換言之,從小孩的外觀打扮可以看出端倪。
◎「三歲調皮,五歲調骨。」─「調」字借音,意指黏住,以皮骨來比喻深淺。由於孩童善於仿效,不辨善惡,倘若所學不良,三歲只在表皮層面,尚易矯正;一到五歲,已漸深入骨髓,則難改正。勉人重視幼兒教育,及時矯正不良習性。
◎「面頂燒滾滾,下段買涼粉。」─早年大都寒微,有衫無褲,不足為奇,只能上半身禦寒,下半身未得保暖;亦可引用於今日新潮女裝,上半貂皮大衣,下半卻迷你短裙,為了展示美腿,上暖下涼。
◎「做衫無夠,做褲有剩。」─想做上衣,布料不足;若做褲子,布料有餘,不足做不成,有餘成浪費,過與不及,皆非適宜,近似「高不成,低不就」。
◎「打囝打心肝,氣囝氣無影。」─「打在兒身,疼在娘心」,兒女犯錯,即使生氣,也非真實,或只短暫。
◎「富的富上天,窮的窮寸鐵。」─所謂「貧者愈貧,富者愈富」,正是現代M型社會的現象,富者累積財富,高聳入雲;而貧者則是家徒四壁、一無所有。
◎「錢銀纏半腰,免驚銀紙無人燒。」─只要有錢,後代子孫自會爭分財產,搶著奉養,不必擔心死後無人祭拜。
◎「一年一歲,兩年三歲,三年五歲。」─年輕時,一年就是實實在在的一年,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機會越來越少,後面的歲月與年齡已經不成正比,勉人把握當下,及時努力,歲月不饒人。
◎「田無溝,水無流。」─田與田間,未挖水溝,因而流水互不相通。比喻二人彼此不相往來,毫無瓜葛,農村社會,就地取材,易學易懂。
◎「惡人放臭屎。」─其義有二:一指性情暴躁之人,影響腸胃,大便特別惡臭,勉人要改善脾氣;二指性情暴躁之人,說話惡臭如屎,勉人注意說話的態度與口氣。
◎「十月懷胎,艱苦無人知。」─懷胎期間,小心翼翼,擔驚受怕;臨盆之前,大腹便便,坐臥皆苦,可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你罔講,我罔聽。」─罔在此有姑且之意。即你隨便說說,我也暫且聽聽,彼此姑且為之,皆非鄭重其事。
◎「好話三遍,連狗嘛嫌。」─好話多半忠言逆耳,不宜反覆嘮叨,即使相當悅耳,也要適可而止,以免適得其反、失去效果。
◎「好人勸呣聽,歹鬼招著行。」─好人規過勸善,置之不理、無動於衷;素行不良之人隨手招呼,便毫不猶豫地跟隨,比喻不知好歹之人,不能分辨是非善惡。
◎「精的食戇的,戇的食天公。」─聰明靈巧之人,經常欺負愚蠢憨厚之人,佔盡各種便宜,而戇人則是「靠天吃飯」,自有老天眷顧,因為「天公疼戇人」、「戇人有戇福」。
◎「三腳走,兩腳跳。」─走路非跑即跳,三步併著兩步走,比喻歡喜雀躍的樣子。
◎「自己放,自己食;自己罵,自己收。」─人在相罵或詛咒對方時,對方常以此語反擊,換言之,所有咒罵對方的惡言毒語,全部自行回收、惡果自食。
◎「滿天全金條,欲提無半條。」─頭暈目眩或頭受重擊時,感覺滿天金光閃爍,想用手攫取時,卻一無所獲,以此自嘲。
◎「寒天的風是尖的,熱天的風是圓的。」─居住金門時,每在寒冬季節,北風呼呼作響,向北的窗戶,無論如何緊密,寒風依舊從隙縫鑽入,而在溽暑的夏天,屋內悶熱,室外的涼風始終在外徘徊,即使門戶大開,還是不知人們的需求。
◎「盡賺盡食,無賺做乞食。」─有些人賺多少,就花多少,完全不留分文,一旦錢財耗盡、坐吃山空,只好行乞街頭。勉人「常將有日思無日,莫待無時想有時」。
◎「有錢無錢,也著腹肚圓。」─腹肚圓是指填飽肚子,無論有錢沒錢,都要先顧飽肚子,才有體力從事工作。
◎「呣知天地幾斤重。」─天地幾斤重?的確難以計量,無人知曉,以此比喻涉世不深、懵懂無知又狂妄自大的人,意同「不知天高地厚」。
◎「大姑大若婆,小姑若閻羅。」─大姑小姑是指丈夫的姊妹。嫁入夫家的新娘,如果遇到一個家庭,大姑趾高氣揚,有如婆婆;小姑則像閻王,陰沉恐怖,表示都是不好相處之人,日子不會好過。
◎「生意錢,三十年; 流汗錢,萬萬年。」─三十年,喻其短;萬萬年,喻其長。由於生意錢,賺取容易,反而不知節約,賺得快也花得快;而靠苦力賺來的錢,一步一腳印,由於賺取不易,反而省吃儉用,一生不虞匱乏。
◎「有賺,腳鬆手弄;無賺,面青目紅。」─做生意起起落落,生意興隆、大發利市時,自然而然手舞足蹈;一旦生意失利、血本無歸,則臉色凝重、哭訴無門。
◎「無眠損身,無錢損神。」─睡眠不足,首當其衝的是身體的損傷;而沒有收入,直接衝擊的是精神的喪失,憂慮日後的生活問題;無眠無錢,傷身害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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