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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試煉─寫給大妹

發布日期:
作者: 遠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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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副刊」民國八十四年三月六日,妳寫了一篇「我家大哥」說起我成長的點滴;把剪報用塑膠護背裱好,貼在辦公室的牆上,在這個同事都說英文的美國國家實驗室,給漂泊在外也落地生根的我,想念那些年的時候就可以看到。
去年歲末,住在台北的弟媳久咳未癒去醫院檢查,結果肺已經被癌細胞整片侵蝕了!妳寫電郵來簡短的說弟媳罹患癌症。趕快和你們聯絡上知道大略情況,隔著太平洋這頭的我,不曉得哭了幾回流了多少的淚。當年父親離世幼弟還在襁褓中,今天又遭逢此難,我禁不住問老天,還要如何試煉我弟弟呢?從小沒有父親,規規矩矩一路勤快上進,在姐姐們的疼愛下,心懷感恩走到今天,這些難道讓上天嫉妒,還得出一道人生難題讓他承擔嗎?
弟媳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立即問機票要趕回去。深知道這些醫療的事有專業醫生團隊會給予最妥善的治療,尤其台北地區醫療水準已經是頂尖了。父親過世後,年輕的媽媽獨自撫育拉拔六個小孩,期間的辛苦我們都親自經歷。那些年大家團結一起,努力走過來。我急切想回台灣,那時刻僅僅想著要和弟弟以及大家在一起。媽媽在電話裡說再等等。
緊接著病情研判還有一絲治療的希望,醫生專業的判斷可以動手術,很快就安排進行。大家焦慮等候手術結果,在家鄉的妳自然心急如焚;因為妳身為長姐從小看著和照顧相差八歲的弟弟,心中對手術結果期望自然更高。就在同個時候,家鄉的妳在店裡廚房忙著,突然間頭暈眩,所幸妹夫在家,他在幾分鐘內發現了妳倒地不起,趕緊聯絡救護車送到家鄉爭取設立的署立醫院急救,妳腦部血管破裂滲血的情況,也每分每秒在變化著。
聽到妳病倒生死難測,我的心再次被刀割裂!家人裡妳和我最親近,我們相差兩歲,很多話都會說給彼此聽。高中三年我在台北讀書,許多家中的事我們會寫信彼此商量,我常常鼓勵你們四位妹妹和弟弟。妳我身上背負著不同的責任,我們雖然年紀小,卻很堅定的要從谷底走出來!這些年的情感在聽到妳病況不明時,就如決堤的洪水沖來,我獨自躲在被窩裡啜泣難過。
診斷證實左腳以及右手受到中風的影響,等生命跡象穩定後,妹夫帶著妳後送到台北榮總接受進一步治療。住在台灣的親人時時去探病關心,媽媽在萬芳醫院和榮總之間奔波,想要把都在加護病房的弟媳和妳顧好,她的疲憊憂心想來更勝於我們每一個人。
弟媳終究敵不過病魔,很不捨的留下三位子女,年紀輕輕就走完她人生的路,我們很感謝她這些年和弟弟相知相惜。原本想要隱瞞她過世的消息,不讓與疾病搏鬥中的妳知道,後來告訴了妳,大家好好安慰妳,希望我們都堅強面對。弟弟一家未來的路充滿挑戰,全家一定會像當年一樣陪著弟弟,不讓他們孤單面對。
妳的復健起初進展良好,左腳有知覺也漸漸有反應,右手腕和手掌就沒能看到滿意的改善。語言能力明顯受到影響,很艱難才能說出單字或片語,許多意思沒能表達出來,我在電話這頭感受得到。經過了健保給付範圍內的治療程序,妳在病況穩定後出院回到家鄉,繼續物理復健治療漫長的路。三個月前我的女兒開始為期三年的物理治療醫生學程,她在大學前期就選定這個專業,我們也鼓勵她。現在她在加州舊金山大學醫學院裡認真學習著,她說要幫妳、和患了類風濕性關節炎自己親愛的媽媽治療。我們會在這復健之路陪伴鼓勵著妳們。
我知道妳求好和想要自立的心情,就是這樣強烈的責任心讓妳高中畢業後決定不升學,到台北的電子工廠做最基本的裝配工作,薪水拿給我念大學。也是這樣的情意讓妳接著學好美髮的技藝,回家鄉開美容院,賺錢幫忙償還第一年我自費來美國留學的借貸。這些犧牲奉獻,我們大家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更心疼妳差點誤了自己婚姻。妳成家近二十年,幫夫家守著飲食小吃店,矻矻營營照顧,加上養兒育女,從沒放過自己一天假!前年我們回鄉省親,全部的人前一晚相約去二妹家享用豐盛餐飲,隔天一早天未亮去爬太武山,妳都說走不開。爬完太武山到金城妳的店裡,妳早早準備好自己做的蔥油餅和熱飲給大家飽餐。妳就是這樣很傳統的先顧到身邊每一位家人啊!
有一次電話中我問妳,是不是弟媳罹癌的噩耗,讓妳擔憂到身體病倒了,妳回答是。就像二妹說的,老天知道妳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善待自己,這次事故就算是強迫妳,從現在起只要照顧自己的身體就好了!五年前我經歷了一次急性心肌梗塞,上天把我留下來,那時我就想我的生命從零歲算起,今後珍惜所有的一切,好好把握看每一次日出日落,傾聽家人們的每一通電話,跟大家一起過日子,因為很可能這些都是最後一次!
我感謝上天沒有把我最愛的大妹帶走,讓我們有生之年一定會再聚一起細數過往,看著下一代成長。希望妳好好照顧身體,走得慢沒關係,我們都會在旁邊陪妳;說不出話來或者意思表達不全,不要緊,我們都不急,會耐心等妳。再不然,保持微笑過日子就好了啊!沒說出的心裡話,我們不都明白彼此了嗎?從妳小學五年級我國中一年級,父親過世後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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