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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一覺示小夢

發布日期:
作者: 李錫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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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小情懷,50年相許
或許個子小,又因體弱多病,三天兩頭頭暈目眩,經常要母親背著我上學。
班上或其他三班的同學,都很照顧我,尤其有些成熟得可以嫁人的女同學,像大姊姊一樣,有好處會送我一份,雖然只是一顆小小的酸梅,我也非常珍惜!至於高大的兄弟們,喜歡玩疊羅漢,或「騎馬打仗」的遊戲,最喜歡拉我同一組,爬到最高處或輕而易舉,一點都不是負擔;可是如果競速性質的賽跑或球類,大家都不願意與我同一組,玩躲避球最先被炸掉,玩「救國」最早被逮,就連「老鷹捉小雞」、「警察抓小偷」的遊戲,最早被驅離的總是我,連累同組的兄弟姊妹們。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子」影片中的情節,就是我們少小情懷的呈現。
同一班男女生年齡差距很大。印象中「二陳一鄭一莊」的女孩最早婚。男同學到了小六已長鬚鬚,女生還長髮留辮,玲瓏有致。
三、四年級時,男女生打混戰,是家常便飯,前頭還在談談笑笑,不一會只因為一句「我不跟你好」,就在併聯式的桌上劃個「楚河漢界」,再來一場好打,哭哭啼啼,常惹得老師生氣。有一回大家趕著上課,躋在教室門口,我是第一個,卻絆倒在地,後來的林禮智(信用合作社、往生)壓在我身上,又有一兩位同學疊羅漢似的壓下來,我被壓得扁扁而嚎哭不已,惹惱了老師,一頓「愛的鞭打」少不了,男女生及老師哭成一團,我反而破啼而笑。
我是語文優於數學。每一次數學都考不好。五年級時老師撥出下班時間幫我們補習。那時李光明老師租房子在唐家樓上,從我家後門可直通,就跟著一大票同學去補習。男女生都坐在地板上,老師站在他的床邊講解,偶而也會坐下來把算式寫下來。其他同學都進步神速,只有我最緩慢。他們都聽懂了,我只會跟著大聲喊:「懂了!」雖然如此,我喜歡那種氣氛,尤其可以看看周遭女生,或那位男生和女生在會心的笑。
六年級教室兩、三棵亭亭如蓋的合歡樹下,是我今生最懷念的場景。那一年是我們在示小的最後階段,大家朝夕相處,感情濃得化不開。
清晨我常是最早到校,比我更早到的會躲在講台下,突如其來嚇唬後來的。天色微明,我們才拿書讀。我喜歡在教室外,邊走邊朗聲讀。為了不吵別人,我會坐在樹下,讀到老師進教室才罷。早讀,是從這時養成的習慣。
陽西下是校園中最美的時刻。不知是誰在樹上吊了兩套套環,藝高膽大的的玩給大家看。印象中吊環最厲害的是洪宗健、蔡回淵。我和其他女生玩滾鐵圈、跳橡皮筋、跳格子、丟沙包、打陀螺。通常女生是大贏家,即使她們輸了,可以不算重來,但是男生輸了,就是輸了。
放學後,球場上是老師或高大的學生捉隊廝殺。從籃球打到排球,再戰到桌球或羽毛球,渾身精力。現在放眼校園裡,現代老師不再玩運動,反而個個成了「肉腳」。以前的老師在球場上鬥志爭氣,但義氣相挺;現在的老師在會場上公然相對,在校務運作上彼此拉扯,計較在心,表面冷漠。
後面大操場,一個足球就足夠讓全班玩鬧整個下午。班長林馬成大腳一踢,全班雀躍,滿場追逐;杜世源是足球健將,雄姿美妙。女生在場邊,熱情加油!有時會忽然來個班級對抗,連老師都加入戰團。
回家晚餐後要來學校晚自習。從點著蠟燭,再燃煤油燈。大部份任由我們自讀,請教老師講解;有時老師會先解說,再讓我們練習或自已讀;有時出考題考我們。大約九點才結伴回家。走到校門口,總有些同學會講鬼故事,或裝神弄鬼。有人向我說校門口出現大頭鬼,經過月光下,大家的身頭都變長了,我深信不疑直到上初中才知道上當了。
由於我們頑皮,有兩件大事,讓老師傷心到暗自掉淚。
學校隔牆是軍中樂園(現為朱子祠及停車場),六年級時有一些同學經常翻牆偷看春光。我是傻傻,常被約去說好要讀書。在牆下他們叫我要讀書,順便把風。有一次他們爭說瞎說看到了,而我猛然一抬頭,嚇得喊不出來,因為威嚴的訓導主任陳介甫先生,把我們逮著了,代誌大條。老師賠著氣惱。
另外一次補習考,有人從辦公廳偷出老師印好的試卷。後來老師知道了,全班罰站整個下午。老師向大家勸說道德的重要,講到他自己都落淚。我和一些女生則早已哭哭啼啼。
同學中最早的「班對」是李同學與何同學,如今已含飴弄孫了;從事教職的或公務人員最多;職位最高的陳水木(往生)做議會議長、翟同學婦女會理事長、許丕贊是現任議會秘書長、李志強在宜蘭水利會任主管職。科技界搞「奈米」的黃榮鑫,最了不起。陳無非最早出國留學。盧文韻最早「落番」成為港僑。演講高手是孫同學,相聲及表演王是魏同學,體壇健將洪同學、美術家杜同學、音樂美術雙棲是王金國(往生)。
城區四境都有「角頭老大」,他們並非黑幫,而是急公好義的社區領導:東門幫有洪振源、李永金;西門幫有沈長壽;南門幫有鄭清平;北門幫有洪繼仙。現在依然在社區裡為人服務。
四個班同學的關係總是「糾纏不清」:做老師的很容易教到同學中早婚早生的子女,再拖個3、40年就變成教人家的孫兒了;有些同學嫁娶同學的兄弟姊妹,而成為姻親關係;有些小時候是管人的幹部,到職場上被同學管。然而不論際遇如何,年年相聚,依然「兩小無猜」,「打情罵俏」,笑鬧一團,亳無芥蒂。
苦苓樹下,是我們在示小的最後生活圈。50年前,我們在此許下了今生同學情誼的諾言,50年後人不論在天涯海角,總不忘以各種方式與同學保持聯繫,因為我們早已相許了。
每回重新踏入中正,只感到越來越陌生:合歡樹早已不復見,寬闊的校園已被高樓遮掩,經過數代校長與師長的「大刀闊斧」,成就了今日的中正(未能保持建物遺蹟是最大的遺憾),但也把50年前「示範中心國民學校」的蹤影根本消融在歷史的灰燼中,讓示小與中正斷了根。
三、同學相會,老師指導
原本各班自成同學會,後來經過串連,發展為「四合一」的同學會。除了同學情誼相挺外,最核心的要歸功於長相左右,隨時提供諮詢的莊聰榮、石朝木兩位在地老師。另外最關鍵的是葉長雯、郭永壽、洪繼仙、許玉珍、洪秋珠、莊森洞、吳寶珍等都是中正國小優秀老師,他們居中聯結與策應,散發的情絲,把大家牽引在一起。
同學會之間的大小事,決定要擴大或縮小辦理,大家會相約到石老師家,師母傅明華老師則忙著燒開水煮茶、切水果、供應零嘴。我們就天南地北亂談,最後經過老師一指點,立刻豁然貫通。
有些時候同學間或班級間起了爭執,產生嫌隙,老師們總能耐心的個個擊破,一一化解,最後產生完美的結局。同學間擺脫單身日子,老師會適時充當月老,在同學中搭起紅線,譜成良緣。遇到傷病或不幸,老師有時也會陪著我們去探望與致意。今年開朗的李三江同學不幸往生,老師特別從台北趕回參與告別式。
50年來同學會組合「固若金湯」,是源於領導的同學,出錢出力,公而忘私的服務,老師們經師與人師風範的感召,使我們情義聯結,心靈契合。
杜牧《遣懷》詩句: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杜牧是個沉淪於聲色,潦倒江湖的落魄詩人,渾渾噩噩的十年大夢,醒來後深感浪蕩不堪回首。50年前,當我們這群懵懂稚兒,從鄉下、從街坊鄰居,意外邂逅在一起,是結緣江湖行;青春少年兄,各自發展,呼朋引伴,高粱為伴,不解莫愁,引吭高歌,喚得風中奇緣,造境展抱負,各有所得;於今,50年後,當年的紅男綠女,已然圓融老態,風範依舊在,不免期待有人傾聽我們的「前唐往事」。奈何兒孫聽不懂,老夫老妻常拌嘴而聽不進,我們「無語問蒼天」,最後有話只好留到同學會時說。
網路上流傳著同學會的故事:30歲以前的同學會,相約爬九寨溝,健走萬里長城;40歲同學會時他們選服務好,小姐身材不錯的餐廳;50歲時選擇同一家餐廳集會,因為菜單字體最大;60歲時為了「養生餐」,70歲時為了有提供輪椅而選擇同一家餐廳;80-90歲大家神智不清的選了一家從未去過的餐廳-同一家餐廳,這時人已稀,失智,付帳3桌卻多付了6桌的錢,另外3桌是為外傭準備的。
50年一夢,既非為青樓美色,也不為功成名就,更不為爾虞我詐,只為當年的「示小」而鍾情;江湖落寞,徒留「夕陽西下,古道、西風、瘦馬」的感嘆,
只有垂垂龍鐘、「昂首闊步」的老同學會!
(2013,08,15寫於同學會成立50週年紀念)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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