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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歸處

發布日期:
作者: 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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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前馬路的拓寬工程開始動工了。
營造廠派來大批的築路工人,整天敲敲填填。堆土機、怪手、工程車進進出出,沒有一刻停息過。眼看著工程一天天進展,全村莊的人邊看熱鬧邊樂在心頭。
自從那批築路工人進駐村中以後,彩雲愈來愈不睬我,由應付我、敷衍我,終至於對我開始厭煩。
當我發現她另外又交上一位築路工人的時候,我幾乎痛不欲生。那個男人祇不過是一個外地來的築路工人,對他的過去完全不瞭解,她偏偏迷他迷得神魂顛倒,甚至還屢次三番的背著她母親,跑去跟他約會。
我該怎麼說呢?彩雲和我自小青梅竹馬長大,全村幾乎公認是最配的一對。小時候,我喜歡她。長大了,我愛她。這些她心裏頭雪亮,更何況她一直未曾拒絕我的感情。我們在個性上最大的差別,便是她好強、獨立,而我卻太懦弱,畏縮,也因為這一點,遂使我們之間的感情經不起別人插足。那個工人成熟膽大,一張嘴巴挺會說話,難怪彩雲很快地迷上他,連我都不睬了。
每日碰見彩雲,我總有許多話想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她每回看到我,都迅速地避開了。我心頭的痛苦愈來愈深,愈痛苦,情緒愈抑悶。正當百般無奈的時候,召集令來了。
入伍以後,心靈的愁苦逐漸冰釋。中心結訓,放省親假回鄉,我得到一樣消息,彩雲私奔了。不容懷疑,一定是那個工人帶她走的。
服役期間,每趟休假回鄉,我總要託故去探望彩雲的母親,唯一的目的無非想知道彩雲的行蹤。可憐她母親,年輕喪偶,茹苦含辛將孤女撫養長大,不想彩雲卻不聲不響走了。
她老人家告訴我,彩雲出走後一度寫信回家,信中交代說要到台北謀職,其他隻字未提。以後,再也沒有片紙隻字飛回。在我服役的歲月裏,我一直惦念著彩雲,明知道她已經屬於別人,然而我忘不了她。
服役,部隊把我養壯了;不僅養壯了,連我對人生的態度也有了轉變,我變得積極、敢言。回到家鄉,順理成章地挑起父親卸下的擔子,開始日夜奔忙於莊稼工作。
最令人驚詫的,斷絕音訊三年的彩雲,突然有了消息--一封信,一張郵局匯票。匯票的款額赫然是三十萬元。信裏說:敬請母親原諒,女兒不孝,足足離家三年,使母親不知操了多少心事。女兒離家沒幾天就發現他是有家室的人,既然不值得戀棧,也就擺脫他,獨自北上謀職。目前在一家公司工作,生活如意,請母親勿念!謹將三年積蓄三十萬元轉寄回家,請母親先行購買一幢房屋安定下來,不多久,女兒將回家探望。
彩雲的母親持著信掛滿熱淚,狂喜不已的奔告四鄰,全村頓時掀起一陣騷動。全村人皆相信,台北遍地黃金,彩雲才只去了三年就存了三十萬,多驚人。除了她母親,最驚喜的人莫過於我。一顆久經塵封的心再度甦醒,而此次遠較昔日熱烈。
暫時擱下田間活兒,我決定北上一趟,我要去看彩雲,至少我必須讓她明白,我始終愛著她,雖然分開已有三年。
自彩雲的母親那裏取得地址,我立即搭車北上。走出台北車站,人潮、車龍、大廈,沒有一樣不使人目眩神搖。叫了輛計程車,按址尋找,終於找到一棟四層樓公寓。
應門的是一位老太太:「找誰呀?」
「老太太,打擾您!」我很客氣地:「請問貴處有沒有住著一位『康彩雲』小姐?」
「叫什麼名字?」老人家重聽,又問了一遍。
「她叫『康彩雲』二十歲左右的小姐。」我提高嗓門。
「康彩雲?」她蹙了蹙眉頭,然後搖頭說:「沒有。」
「老太太,貴府地址是不是這樣……」我把手上的地址唸了一遍。
「不錯,是我們這裏。」
地址沒有錯,卻不住著彩雲,莫非我匆忙中抄錯地址?不會的,我抄得相當仔細。或者………她換了名字?這一想,覺得頗有幾分道理。當下,我將彩雲的模樣概略的形容一番。
「你在說『依依』?不過……『依依』是燙髮,她不留長髮。」
「依依?」「燙髮?」如果彩雲換了名字,那麼,把少女時代的長髮剪掉,燙捲起來,並無不可。
「對,就是她。」我急急地:「她在嗎?」
「不在,她上班去了。」
我看看錶,已經夜晚七點多鐘:「她還沒下班?」
「早得很哪!現在才是她正要忙的時候。」
我不懂她的話意,不禁追問一句:
「老太太,您知不知道她上班的地方?」
「你這個人真嚕囌!」
她猛地罵了出來,調頭轉身進門去了,臨關上門還狠跟拋下一句話:
「你不知道她是XX舞廳的紅牌舞女啊!」
我頓時楞在當場。
舞女?彩雲當舞女?怎麼可能?直覺告訴我,一定找錯地方了。
我走出巷子,沿者街道慢慢走著。舞女?怎麼會?彩雲在寄回家的信中不是提過她在一家公司上班?
她自小生長鄉村,除了好強,可以說樸素有餘,再怎麼想,我都無法將她和「舞女」兩字串聯在一起。
我覺得去處茫茫,不知道彩雲究竟住那裏,往那去呢?也罷!先走一趟XX舞廳,見到那位「依依」再說。希望「依依」並非彩雲,我寧可白跑一趟台北,也不願意發現她真當上舞女。
攔了車抵達舞廳門口,人車熙攘,霓虹燈光閃耀不息。我毫不猶豫舉步進入,喧鬧、樂聲和幽暗的燈色迎面而來。
一位男服務生搶前引路:「請問先生要那位小姐坐檯子?」「依依。」我說。
「您先請坐,」他招呼:「您稍候,這節舞一完,『依依』小姐立刻就會過來。」他說完走了。
從他的話裏可以確定有一位叫「依依」的舞女。昔日,我也曾學過一些舞步,但是從未進過舞廳。第一次來,難免抱新奇念頭,四周圍瀏覽一番。我的旁邊、對面坐著幾位男士、舞女,我想,幾位男士中必然有「依依」的客人。
樂曲一完,燈光驟亮,一對對舞伴各自回座。兩對舞伴朝著我坐的地方走來,邊談邊坐下。其中一位舞女靠近我,問說:
「您要坐『依依』的檯子?我就是。」
我抬起頭,認真地端詳,她的臉上一層豔麗脂粉。我尚未認出,她已經愣住了,張口結舌半天,才迸出一聲:「……耿林……?你是耿林!」她似乎已經確定,非常訝異地:「耿林,真的是你?」
「彩雲!」我受了很大的震撼,一下子握住她的雙手:「彩雲,沒料到是我吧?」
久久,她的眸子映出興奮的熱淚:「我……好高興。」雙手任我握著。
「三年不見了。」我說:「好嗎?」
「很好,你呢?」她的視線一直盯住我,包含了多少喜悅和欣慰。樂曲復起。「送君珠淚滴」探戈曲子。
「先跳兩曲,有話再說,好嗎?」我邀她,試圖使她平靜下來。「好啊!」她很樂意地挽著我的手臂步下舞池。
我們彼此帶著意外而興奮的笑意,跳完一首曲子。接下去,是一首慢步旋律「癡癡地等」,我情不自禁地擁緊她。燈光恢復幽暗,我闔上眼,讓自己稍為舒坦一些。
半晌。
「耿林……」她低喚我。
「嗯?」我報以溫柔的回答。
「你變了很多。」
「哪兒變了?依妳看。」
「談吐,舉動、模樣……好多好多,沒有一點以前的痕跡。」
「人也變了嗎?」
「才不呢,人都變了,剛剛我那認得出來啊?」她嬌嗔地。
「彩雲,」我說:「再怎麼變,有一樣是永遠不變的。」
「那一樣?」
「我對妳的感情。」我堅定地:「這一趟到台北就專程為了妳。」
她的頭低俯下去,含著隱憂:「我還值得你這樣嗎?」
「別說這種話。」我輕輕吻了她的額頭:「祇要妳喜歡我,我永遠值得。」
「過去我太傻。」
「不要提那些。」
我們擁著,彼此心靈逐漸交融。
音樂停止,燈光又亮。
她拉我手臂,往門口走去:「這裏太嘈雜,到我宿舍,我們好好聊聊。」
「妳的客人怎麼辦?」
「別理他們,他們可以挑別的小姐。」
離開舞廳,叫車回到她的住處。那位老太太竟是她房東,幫她開了門。
這一夜,我們通宵未眠,初見的喜悅,追憶的傷感,激盪於我們胸懷。彩雲幽幽地訴說--
當初,當她發覺那個築路工人早有妻室,毅然擺脫他的糾纏,一方面自覺沒臉回家,於是一路北上。初抵台北,人地生疏,四處求告無門。好不容易託介紹所找到一份為人燒飯看家的差事。做了個把月,難忍女主人嬌氣凌人,憤然辭去。後來,轉至市郊一家規模頗大的電子公司工作。差事繁碎,報酬又低,她愈做愈倦。
這時候,她突地興起一種念頭,離家時已經背上「私奔」的罪名,一輩子洗也洗不清,設若將來回家時仍然空蕩蕩一身,怎麼對得起母親?倒不如想法子多賺些錢,先買幢房屋,供母親養老之用。
有了這股念頭,她即四處找人探詢,知道舞女是風塵路上易於賺錢且較清白的職業,她便毫不考慮的下海伴舞。她一心一意地掙錢儲錢,不到三年,總共積儲了五十萬元,前些日子先匯寄部份回去。
「淪落風塵,自甘墮落……」她自我揶揄地:「現在我仍然提不起勇氣回去。」
「彩雲!」我坐到她身邊,把她攬入懷裏:「我瞭解妳心中的痛苦,但是妳要知道,一個人從無知到懂事必然要付出代價的,經過風浪的沖擊,我們才會成熟,何況,妳已經盡了一片孝心,積儲的錢足夠妳母親養老了。」
「耿林,你說我該怎麼做?」
「回去,」我肯定地:「為妳自己,為妳母親,也為了我,我們自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你不嫌棄我?」
「說這句話該罰!」我徐徐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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