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榮民系列》硝煙瀰漫安岐村─錢海珠
慘遭蹂躪的昔日金門,煙硝瀰漫在島鄉,島民生活很艱難,身處危機四伏的環境,戰爭底下有冤魂,悲悽歷史說安岐。
祖先渡海來金,他在島嶼出生,現年九十歲高齡的錢海珠,在安岐老人休閒活動中心,暢談歷史過往,有悲悽、有憤慨……。
祖先何以來金門,錢海珠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因他們從未跟他提起過去的記憶。而七歲入私塾,在安岐村就讀,上學第一天,拿紅蛋到教室的課桌,一直線地從這頭滾到那頭,將來字跡秀麗又工整;村子聘請平林村的蔡先生來教書,人之初、性本善,除了三字經,四書亦會念。十四歲那年,古寧頭李先生來教南管,老師台上講,他在台下聽人唱,耳濡目染、融會貫通,很快就學懂;村民白天要上山,夜晚到民宅練唱,遇有婚事在村落,營造喜慶的氣氛,慇勤獻唱逗歡笑。
日人來安岐,住在「周氏宗祠」裡,錢海珠十六歲被迫到西洪機場與安岐機場和后壟池塘,建造和挖鑿;他每日牽騾去西洪機場,那裡叢林一片片,並有一座山,挖山填土配任務。緊隨於後到湖南高地附近,亦即建造安岐機場,機場尚未完工,就來一架飛機降落,大家都傻眼。
民國三十三年,錢海珠二十歲,奉父母之命完婚;結婚喜宴很簡單,到古區買糙米回安岐,以樁去殼再下鍋煮熟,搭配高麗菜、蘿蔔、芋頭、白菜、包心菜……等等,即是婚宴的桌上佳餚。而婚後,又有一人要吃飯,他更努力去種田,安岐村出產的「梨仔皮」地瓜,形狀如「秤坨番」,因他是大陸過來,家無田產,只能幫人耕作來分收,以此養家餬口。有些窮苦人家,還將女子用騾運來安岐嫁,如此作為,只求肚子的溫飽,亦是大環境下的無奈。
三十八年國軍住村中,騾馬一樣被徵調,村子只有他一人牽騾受差遣,與鄰村三人被迫到古寧頭,運補混土築砲壘,國軍稱之為石子,鄉親則叫「紅孤單」。
古寧頭戰役,安岐多砲火,傷亡跟著有,三十幾隻騾被強徵去小金門運補,沒人敢吭聲。當共軍登陸安岐,國軍隨後迎擊,安岐一營青年軍幾乎陣亡,生還者僅有七、八人。李光前團長更是身先士卒,不幸殉國。村民為感念其愛國志節,興建「護國將軍廟」,廟裡供奉李光前將軍及陣亡官士兵;西浦頭亦建「李光前將軍廟」,昔日西浦頭作醮,均會來安岐護國將軍廟「請火」,並有浩浩蕩蕩的鑼鼓隊。
國軍見到黑影就開槍,禍從天降在鄉親身上,居住在古厝與護龍的三嬸婆和鄰人,夜晚被荷槍實彈的軍人衝入家裡,莫名地朝他們開槍,三人當場被擊斃,血淋淋的景象在屋裡,留下悲劇在人間,錢海珠含淚為三嬸婆料理喪葬事宜,鄰人眷屬獲賠償,他則因不是三嬸婆的直系親屬,不能申請慰助。
戰爭屋宇被擊壞,戰後門板被拆卸,一百多間的古厝,眨眼只剩三十間,屈指算算,那些可以培養子孫十幾年,而村子已經人丁少,又如逃難一般地往外跑,紛紛出外去投靠,村裡一夕之間顯得更寂寥;再遇九三砲戰,村子仍然有損傷,尤以屋宇最頻繁。思及八二三戰役,安岐村民自力更生挖土洞,軍隊再鑿一個防空洞,聽到砲聲由遠而近來襲擊,千鈞一髮去躲避。
殘垣斷瓦難棲身,家園滿目瘡痍,雙親留安岐,錢海珠到尚義,投靠舅舅為明日;天一亮,他拿「三齒」上山挖草根,夜晚晾庭院,清晨做綑綁,挑擔後浦去賣錢。當噩耗傳來,父親未留遺言去「做佛」,他收拾行囊回古厝,鄉親聚一起,分配出殯的事宜。父親上山頭,鄉親吃鹹粥,無桌無椅,就地蹲坐,可見當時的窘迫。
戰爭多苦難,一晃數十年,鄉親記憶藏心間,思想田產被侵占,土地權狀不知它們的去向,面臨求助無門的窘狀,如今鄉親想取回,還要花錢買祖產,心中不舒坦,有話沒得講;幸有縣議員陳滄江,為他們排憂解難,幫了鄉親的大忙,要求政府釋放佔據的土地,無論如何要歸還。
如今,錢海珠就養未過關,幸有老人年金補貼,生活不致有困難,但他憶及過去戰爭無情的景象,心中忿忿不平曾受災殃、卻無人噓寒問暖,公平正義要問天……。